“当”的一声,刘都尉的这一剑毫不意外的被叶蛮给挡了下来,叶蛮的大砍刀闪着寒光,与刘都尉的长剑平分秋色,随即二人你来我往的争斗起来。
叶蛮的刀势讲究大开大合,刀法更是炉火纯青,甚是威猛,几次擦着刘都尉的头皮而过,异常惊险。
不过刘都尉也自是不差,当仁不让的挥舞着长剑,显得极为沉稳,犹如一面盾墙,让叶蛮的进攻频频受阻。
刚上手时因为不熟悉叶蛮的刀法,刘都尉一度处于下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反客为主,竟占了上风,打的叶蛮毫无还手之力。
但俗话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好虎也架不住一群狼,随着砣子的加入,刘都尉就有些手忙脚乱起来,甚至节节败退,被逼得极近险境。
不过刘都尉这一拖延,总算是给混乱的驻军争取到了一定的时间,于是驻军又开始重新组织起人手,稳住阵脚,摆开阵来。
看到刘都尉处于下风,两位都伯也赶忙加入了混战,助刘都尉一臂之力,刘都尉这才松了口气,三人边打边退,眼瞅着便要退回对阵里了。
叶蛮看的心头倍感焦急,赶忙拼尽全力狠狠的一刀劈出,硬是震退了刘都尉三人,砣子趁机上前一刀划向刘都尉,不过被一旁的都伯用肩膀挡住了这一刀。
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都尉退回到了队伍里,叶蛮显得极为恼怒,但也无奈只好退身回去,暂避锋芒,不过他对着队伍后的一人摆了摆手。
刘都尉一回队伍里,便立刻组织摆阵,准备反扑。
“东田郡的儿郎们,你们不是懦夫,拿出来你们的勇气来!”
刘都尉大声的喊着,却没成想被一击流矢给击中,倒在了一片血泊中。
“大人,大人。”
刘都尉平日里待他们不薄,如今亲眼看着刘都尉被流矢击中,心头顿时百感交集,一时间竟怒火中烧,全然忘记了恐惧,更忘记了阵容,竟抄起家伙,大吼着冲了上去。
这一箭虽然并没有要了刘都尉的性命,但也差不多算是一只脚踩进了鬼门关里,手上一软,长剑也径直的掉到了地上。不过好在刘都尉被人给趁着混乱拖到了队伍的后面,护了起来。
面对着驻军的愤怒,叶蛮并没有退缩,反而显得十分兴奋,率着二三十人竟然顶了上去,硬扛着这股怒火中烧的洪流。
而那些慕名前来投奔的小混混们,就全然没有这般狠劲,已经被人潮吓的杵在原地,做起了观火的观众。
时间开始变的粘稠起来,缓慢的犹如麦芽糖缓缓滴落,就连火势也不由得一滞,都不敢有丝毫的造作。一个个咬着牙挥刀的人,一道道四处飞溅的血箭,终于一切又戛然而止。
时间又宛如溪水般涓涓流淌起来,火舌也在压抑的边缘爆发,怒冲这片苍穹。但与此同时,所有人却又寂静的鸦雀无声,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又哪敢有何举动?
此时还站在原地的仅有八人,在他们的身边,驻军的尸体躺了一地,血流的都能没过人的脚面,特别是此时站着的这八个人,浑身上下全是血,宛若从地狱里降临人世沐浴在鲜血中的恶魔,让人从心底里就开始不安的战栗。
叶蛮还举着那把砍刀,只不过此时这刀的刀刃都被砍崩了几处口子,甚至个别地方都起了卷,上面裹着一层厚厚的血,哪还有最初的寒光乍现。
叶蛮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腥臭的血液,就连眼睫毛上都粘粘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厮杀的爽快感,让叶蛮狠狠的发泄了今天一整天的不爽,此时大感酣畅淋漓。但随之而来的疲惫感却翻涌而上,毕竟挥砍了不知多少刀,把叶蛮累的站在原地呼呼的喘着粗气。
叶蛮颤抖的双腿向前踏了一步,这可把剩下的五六十人的驻军给吓坏了,立马掉头就跑,那连滚带爬的模样,与此时躺在血泊中的尸体成了刺目的对比。
但在仓惶逃窜的人群里,有一条逆流而上的孤舟,他是鹤郎山驻军中年纪最小,也是最晚招募的一批,因此才留了下来,没有跟随大部队一起上前线。
他很瘦弱,特别是在这急忙逃窜着的人群里,更是显得极为无助,被挤的左右摇摇晃晃,甚至险些跌倒在地。
他胆子很小,怕血,怕死,怕打仗,要不是为了拿那点军饷好养家糊口,他才不会来当兵呢,他简直就是刘都尉嘴里那种孬到了极点的孬兵。
但在这一刻,他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让他站在了原地,甚至还颤颤巍巍的举起了,刘都尉掉在地上的那把浸泡在血泊中的长剑,剑上的血液,顺着剑身缓缓流到了他的手上,但他并没有丝毫的顾忌,甚至更加紧握住手中的长剑。
这长剑对于他来说很沉,以至于这本该单手拿着的长剑,他都需要用两只手来举着,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支撑不住的摇摇晃晃。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厌恶自己的柔弱,从未有一刻如此愤恨自己的懦弱,但他此时的目光却极为坚定,哪怕手都不住的打颤也不肯放下手中的长剑,哪怕牙根都打着哆嗦也没有后退一步。
就在他即使咬牙坚持,手也不听使唤的下落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手中的剑,于是长剑像被定住了一般。
他堪堪看了过去,入目全是血迹,甚至有些地方都开始龟裂,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庞,那张脸上的坚毅从未变过,亦如当初他入伍时的那样,让人胆怯生畏,却又给人一种如同山岳般的安全感,他就是刘都尉。
叶蛮的神情此时有些凝重,他已是强弩之末了,本以为他可以就此堂而皇之的登上鹤郎山了,可是偏偏事到如今竟还有人誓死反抗。
特别是那本应被一箭射死的人,竟然还有气力站在这儿,阻挡他的步伐。叶蛮的心里很是复杂,他不想承认,但是他知道他已经输了,这只队伍的棘手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只队伍一点都不比望东城的差,恰恰相反,他们甚至更为可怕。”
叶蛮拍了拍砣子的肩膀,冷峻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奈,缓缓的说道。
砣子低了一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一切也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是一支一触即溃的杂牌队伍,没想到却成了一块崩牙的硬骨头。
但他可不是轻言放弃之人,只见他轻轻的挥了挥手,立马一支箭朝向那手握长剑的新兵射去,誓要靠这一箭结果了他的性命。但这一箭并没有命中,准确的说并没有命中在新兵的身上。
因为刘都尉为他挡了下来,但刘都尉也被这一箭给狠狠的穿透了胸口,血一下子从胸前溅了出来,溅在新兵的脸上。
新兵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刘都尉,他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为什么刘都尉要给他挡这一箭。
“大人,大人。”
“不许放下来,举着,举着!”
刘都尉命令着新兵高举起手中的剑,但他却身子一软一下子跪了下去,他此时笑的很开心,他看到的是希望,希望握住了那把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长剑,他很满意。
刘都尉已经没有力气再喊了,他只能静静的跪在那儿看着,看着后面那群丢盔弃甲的逃兵,也看着这高举着长剑的孬兵,渐渐的,他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甚至都有些恍恍惚惚,他努力的睁开眼睛,但眼皮却愈发的沉重。
“冲,冲锋。”
刘都尉用尽了全力,怒吼出来,却也缓缓的倒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
“啊。”
新兵握着长剑,怒目圆睁,他用尽了他这十九年来全部的力气大声的叫喊着,眼泪哗哗的往下直流,迈开大步,高举着长剑,向着叶蛮冲了上来。
就在这新兵举剑向前冲的同时,从乱匪们的身后冲上来一群人,只见起先一人手持大刀,一刀就将那拉弓准备射箭的乱匪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这正是名义上前往黄兴埠的那一百人,根据刘都尉的指示,他们抄隐秘的小道,绕到了这帮乱匪的后面,以此来包围他们,彻底将他们一窝端了,永出后患。
只是哪怕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甚至差点便让这帮乱匪上了山。率队一马当先的便是刘都尉的副官,他也是个行军打仗的好手,要不是因为早年得罪了王都尉,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随着这一百精兵的出现,一下子时局便颠倒过来,毫无防备的乱匪们,一时间惨遭屠戮,不禁大乱起来。
叶蛮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山路,却变得越来越遥不可及,心中很是不甘,但最终还是不得不恶狠狠的咬着牙,怒气冲冲的喊道:“撤。”
这一战,驻军惨胜,在牺牲了两百多人的情况下,成功剿灭乱匪,甚至差一点就将叶蛮擒杀于此。
“大人。”
刘都尉此时已经无力回天了,副官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刘都尉想说着什么,但到嘴边只剩下了血沫,他努力的指了指那哭的不成样子的新兵,大拇指还没有来得及竖起来,便咽了气。
突然一人引马至此,在山下大声高呼:“刘都尉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