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凶恶的大汉做泼水状,一个人影飞了出来。伴随着灰尘扑起,人落地,人影一下子叫出声来。
“哎呦!疼死老子了!”
随着飞灰渐渐落下,地上的男子缓慢的爬了起来,显然这一下摔的不轻。
“你们给我等着,等老子回去拿到钱,定要赢到你们哭爹喊娘。”回过头,阴翳的眼神看着丢他出来的两个男人,狠狠地咬着牙,嘴里挤出这句话来。
反而门口的两个大汉相视的一笑,回身、抬手,撩开了赌坊门前的挂帘,转身回去了。随着挂帘下落,刚刚还围观着的人群便识趣的转身离开了。
在万历十七年的河间府肃宁(今属河北),这本就是明朝百姓的日常生活,看着赌徒赢钱的张狂或者是输光赌资被扔了出来。
更何况,这次被扔出来的还是当地有名的魏进忠。不过他的继父姓李,大家更习惯叫他做李进忠。
今年二十一岁的李进忠目不识丁,而且赌博是他为数不多的两个爱好之一,而另一个爱好就是与当地的无赖们一起谈天说地了。
从地上缓慢爬起来的李进忠弯下了腰,用两个破烂的袖子掸了掸裤子膝盖上的灰。抬起头,将头上破烂的布冠捋顺下来。略重的眼袋上是细长的眼睛,眼神中不只是充满阴翳,还有着一股不满与愤恨。
李进忠走在清明上河图一样的市井中。他无心去看周围景象,因为这一切他都太过熟悉了。一样的人、一样的街道、一样的他、一样的输光赌资被扔出来。
李进忠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道:“回去再向冯氏要几钱银子,我定杀回去他们个片甲不留。”
他口中的冯氏,是他的结发妻子,并还为他育得一女。虽说李进忠他是个无赖,但是他也十分疼爱自己的妻女。
李进忠放慢了脚步,走着、走着,停住了。阴沉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哎,算了,不能让她们母女俩饿着啊!”摇了摇头,心中暗想。
一想到这里的李进忠他转过身子,反而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意欲去城边的破庙。
但李进忠他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这次决定,改变了他本应平静的一生。他失去了妻女,身体变得残破,受尽了苦难,却又荣华无尽,权倾朝野,一人之下……。
李进忠想着去找那些同他平日一起玩耍的无赖,混得一些吃食,回到家中也算有些交待。李进忠朝着平日里大家聚集的大树下走去。
不多时辰,李进忠来到那个平日里大家聚集的大树下。但是李进忠到达后却并未看到平日里的任何一个伙伴,反而到是树下坐着一个大和尚,一个穿着朴素却十分整洁的和尚。
和尚禁闭着双眼,手中盘着佛珠,但只是盘着。与他以往在寺院中所见到过的僧人的手法全然的不同,李进忠转圈打量了和尚一番。
这时大和尚突然开口说到:“施主,贫僧等你许久了。”但眼睛依旧轻轻的闭着,嘴角露出微笑。
李进忠吓了一跳,但还是走上前去,用手在和尚的眼前晃了晃,好像在试探和尚能不能真的看得见东西。而就在此时,大和尚突然睁开双眼,与李进忠四目相对。
李进忠竟然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抖的愈发厉害,体似筛糠。大和尚见状后,摇了摇头:“哎。”可刚欲开口再度讲话,却看到对面的人的眼睛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戾气,并不再抖动,而且可以与其对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笑了几声,大和尚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大和尚面带笑意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对面的那个人,点了点头。走到李进忠身边,但又马上向李进忠的身前走了几步,走出树阴。把耀眼的光头完全的暴露在太阳下,后背朝着李进忠。
大和尚抬头看向天空,双手同时在身后握在一起。“你可曾想过做皇帝?”头也不回的对李进忠说到。
‘轰!’一道霹雳在李进忠的心中炸响,整整愣了半晌。李进忠张大着嘴,面无血色。
在古代与皇帝的名讳同字,是重罪。同音也要改掉的,哪怕是更久远的古代先贤的名字也不例外。在明朝这个高度集权的时代,你可能不知道鬼怪有多厉害,但一定听说过,比鬼怪更可怕的是锦衣卫。
李进忠渐渐地回过神来:“这个和尚说了杀头的话,我会被他连累死的,死的不仅只有我,还有我的九族。”心中一边想着,一边慢慢的毛下腰,捡起了半块石头。
看着和尚的背影,李进忠拿着石头的手不断地颤抖着,同时缓慢的起身,朝着和尚的方向移动。
此时李进忠的心中已经巨浪翻滚:“和尚,不是我心狠。是你说了不该说的话,你若不死,我的妻女又当该如何。”一步一步的接近,好像和尚并没有所察觉,他的意图。
“呀!”大喝一声,李进忠用尽全身的力气,手持着半块石头,砸向大和尚。
大多数人只知道李进忠是一个赌徒,一个运气不好的赌徒。一个倒霉冯氏的丈夫,一个命苦女儿的父亲。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李进忠双手均可挽弓,而且箭法十分的了得。还习得一身可以统治当地无赖不错的武艺。如果这一击击中,那这个和尚定有死无生。
石头脱手而出,眨眼间阴影之下石头穿过了和尚的头。然而并不是真的用石头将和尚的脑袋给击穿了,而是石头擦过了和尚,擦过了和尚的耳朵。
看到在自己眼前飞过的半块石头,和尚摇了摇头,转过身来。眼睛直直的盯着对面的人说到:“为何不击杀贫僧?你可知我说出的可是祸灭九族之言。”
两人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一会。面色十分复杂的李进忠,似乎是下了一个什么决定。“你走吧!离开这里,我从未见过什么和尚。”李进忠见和尚并不言语,便又开口道:“我携妻女离开河间,我绝不会再提起今日之事。”
话音刚落,李进忠发疯似得朝着家的方向跑去,刚出五步。大和尚便叫住了他:“等等,贫僧尚未请教施主名讳。”
李进忠没有遇到过这等突发之事,下意识的回答到:“我叫魏进忠。”话音刚落,李进忠就后悔了。
李进忠心里此时大为恼怒:“他若不知道我是谁还好,我怎么能告诉他我的姓名呢!”
大和尚低着头走近李进忠,口中不停地重复着:“魏进忠?魏进忠?魏进忠!好一个未尽忠啊!你果然就是天生的反贼啊!”
这一幕完全超出了李进忠以往认知。大和尚并没有去理会他,继续说:“你既然没有杀我,那贫僧就送你一样东西可好?”
此时李进忠的脑子已经完全凝固了,不知怎么就说出一句:“什么东西啊?你到底又是什么人哪?”
大和尚听到他这么问,也完全放开了。“哈哈哈哈,我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听说过道衍这个法号!”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李进忠身体一震。“道衍,是黑衣神(丞)相姚广孝?”
大和尚一脸的得意:“没错,我要送你的东西,正是我的师祖道衍高僧曾所有之物。”
大和尚的话像毒蛊一般封锁了李进忠的心智。他从着时起,已经不再想着逃跑了,而是渴望着和尚继续说下去。
李进忠小心试探的问到:“神相(神丞相)的所有物,一定是宝贝吧!”
大和尚:“宝贝?岂止是宝贝,是天下至宝。”
大和尚一边说着,一边靠近李进忠。同时,大和尚的手在怀中一直掏着什么。李进忠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大和尚,希望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一把镶满宝石匕首、或是明成祖皇帝赏下的什么可以称之为天下至宝的好东西。
“看好了!”大和尚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件,举在李进忠眼前。
是一本十分古朴的书,上面用隶书写着三个大字。——人皇术
“啊!”李进忠大叫了一声。
“这是?”
“这是?”
“这是什么?”
大和尚似乎没有听懂他话中的含义,于是又在李进忠眼前把书抖了抖。
李进忠:“是不是宝贝我不知道,反正我不识字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