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堂后,许显纯赶紧找到魏忠贤,说:“禀告魏爷,奸细都已经招供。其余党李向瑾尚在山海关,可立即派遣锦衣卫前往缉拿归案……此番在魏爷的英明指导之下,奸党被迅速一网打尽。魏爷屡次立下奇功,实乃功盖天下。”
魏忠贤点点头,笑着说:“许大人审问奸细辛苦了,应记上一功。”
李永贞说:“魏爷早已位极人臣,不如将这功劳让给别人。”
许显纯听了不由满脸疑惑,瞪起眼说:“李爷,此话何解?”
李永贞说:“辽东连年战乱,经山海关入京的逃难边民极多。边区一向民风剽悍。如果我们派锦衣卫去捉人,恐怕会出乱子。不如走兵部的路子。魏爷把这功劳让给王永光,岂不妙哉?”
魏忠贤一听,不禁拍手叫好,说:“李弟果然有妙计。哈哈……好一招借刀杀人!我们马上下旨,让王永光去捉人。”
王永光接到圣旨,一眼便看出是魏忠贤给他找麻烦。但他又不能抗旨,只好以兵部尚书的名义下令山海关都司佥书陈震铎捉拿李向瑾。
陈震铎接到来自京城的命令后,马上派出官兵将李向瑾捉回来审问。
李向瑾拒绝承认自己是奸细。
陈震铎并没有随便用刑。听了李向瑾的一番辩解后,他一边打听京城发生的事情,一边亲自走访调查。
最后陈震铎基本肯定李向瑾是无辜的,只不过是受到胡满秋牵连。
李向瑾被捕后,家人连忙赶来衙门打听消息,却不得其门而入,不禁焦急万分。后来家人花了不少钱打通门路,才找到陈震铎说情。
陈震铎对李向瑾家人说:“你们放心吧。本官已查明李向瑾与京城奸细无关。待本官跟朝廷说清楚……李向瑾很快就会没事。”
家人听了,心才安定下来。
陈震铎将李向瑾绝不是奸细的情况上报朝廷。王永光便照样上奏。
魏忠贤随即让手下太监批复:“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李向瑾带到京城,严加审讯,以免错漏。”
王永光无奈,只得下令让陈震铎将李向瑾押送进京。
李向瑾的家人得知消息后悲愤交加:银子已经花费不少,还得无辜受罪。山穷水尽之下,家人带动亲戚、朋友一起来到衙门喊冤。
由于李向瑾在山海关一带经商多年,为人一向乐善好施,又肯出钱为地方修桥补路,颇得乡亲邻里的称赞。如今到了这关键时刻,来给他喊冤的人居然有五百余人。
这五百余人把衙门围起来,跪在地上大声哭诉:“李向瑾清白无辜,绝非奸细!只因得罪无耻小人胡满秋才被陷害。当年胡满秋抛下一家大小,独自逃难,人所不齿!如今他血口喷人,陷害良民,天理难容……求青天大老爷明察!我们以性命担保。若李向瑾真是奸细,甘愿一同受死……”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几个与李向瑾有往来的地方大户亦来找陈震铎说情,说:“李向瑾为人我们都清楚。如今并无真凭实据,硬说他是奸细,恐怕众人不服。另外,山海关有数不清的辽东边民。他们逃难到此,无非就是图个安身立命之所。要是动辄以奸细治罪,恐怕会让大家寒心啊……”
陈震铎担心局面失控,连忙出面安抚众人,说:“本官只是依照朝廷命令办案,你们在此为难本官也于事无补。此案本官一定会如实上报。你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上面一有消息,本官马上通知大家。”
众人听了,觉得在理,便要各自散去。
谁知其中一位乡亲高声说:“既然明知他是冤枉,为何还不放人?”
话音刚落,又有人说:“魏太监要捉奸细,他们就随意诬陷,以求立功。等我们一回家,他就要把人送入京请功受赏。”
转瞬间群情再次汹涌起来。只见众人大呼:“放人!放人!……”
陈震铎连忙高声制止,无奈他的声音完全被人群的声浪盖过。他只好派出身边的官兵,要把带头闹事的人捉起来。
边民久住边疆,见惯军马,再加上己方人多势众,眼前这十几个官兵根本不放在眼里。
官兵见众人虽然手无寸铁,但个个都是慷慨激昂、义愤填膺的样子,因此不敢强行动手。
陈震铎眼见众人并不害怕官兵,更没有丝毫退让之意,马上意识到捉人并不能解决问题。要是由推搡演变为斗殴,事态便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陈震铎连忙命令官兵后退,随即高声说:“请大家保持冷静!你们暂且退去,本官保证会尽力救助李向瑾。李向瑾一条头发都不会少!”
人们渐渐安静下来,但还是没有散去的意思。
陈震铎急忙转身来到狱中,对李向瑾说:“现在外面挤满了人,都是来给你喊冤的。”
李向瑾说:“小人一向奉公守法,做的是正经生意,如期纳税。奸细之说,实属诬告啊!他们不过是路见不平,出于道义之心。”
陈震铎说:“本官也知道你是无辜,但军令如山,不得不行。要是人群再不散去,本官就要调动大军来驱赶了。”
李向瑾低头不语。
陈震铎似乎看透李向瑾的心思,接着说:“你应明白,他们再闹下去只是有害无益。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现在忍耐些,日后必定还你清白。如果等大军一到,刀枪无情。本官不忍心看到老百姓受到伤害,更不许因你个人而影响到边关的安定和睦。他们因你而来,都是你的亲戚朋友。你快到外面劝劝他们。”
李向瑾知道乡亲们闹事,一开始还抱着希望:事情闹大了,他的冤情便会得到重视。如今陈震铎的话已经很明白:朝廷绝不会让步!要是让乡亲们受到连累,他又于心何忍呢?于是,他只好点了点头。
陈震铎连忙吩咐狱卒解开李向瑾的脚镣,打水给他洗脸。
李向瑾在陈震铎的陪同下,来到众人面前,说:“各位乡亲,你们这样不是帮我,而是在害我啊!违抗朝廷的命令,是罪加一等啊!各位的心意,我李向瑾是记在心里的……我在里面吃得饱,睡得好,大家不用担心……我不是奸细!皇上圣明!一定会还我清白的!请大家各自回家,等我的好消息吧。”
李向瑾说完,跪在地上磕头,随后起来转身离去。
众人见李向瑾如此哀求,也只好各自散去。
陈震铎终于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