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齐没有明说徐莲生要撤换徐莲开,实际上徐莲生并无此意。孙德齐只是巧妙地利用了徐莲生急于求成的心理,让他亲口说出对徐莲开不利的话来。
而徐莲生的话经过孙德齐稍微添油加醋,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出来,就会产生巨大的效果。弟子们就会认为由王元宗来主持议和是理所当然的。甚至连袁立当作为徐莲生信任的耳目,亦觉察不出问题来。如此一来,徐莲生自然也发现不了其中的玄机。
游四海说:“王长老向来多谋善断,屡次力挽狂澜……元帅知人善任,这是本教之福啊!”
此时徐莲开终于回过神来。他明白眼下只能顺势而为,于是便强颜欢笑地说:“议和大事,大家都有责任出一分力!王长老能力超群,更应该多出些力!”
眼看连徐莲开都恭维自己,王元宗不由心花怒放。只见他微笑着站起来,迈出稳健有力的步伐,迅速走向神坛。
王元宗面向大家,高声说:“今日大家在此,都要感激元帅慷慨解囊!常言道:钱可通神。有了元帅的十五万两,何愁议和不成!
现在还有人对议和信心不足,畏首畏尾。这完全是庸人自扰!今后大家都要一心一意与朝廷拉关系!尤其是魏公公,他掌管朝政,是议和的关键人物!他老人家从一个小百姓开始,到如今包揽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确实很不容易,我很敬佩他!
我们跟魏公公打交道,一定要敬若神明,不可唐突!魏公公无论提出什么要求,我们都要尽力去满足!一定要让他感受到我们的诚意!在辽东的弟子则要奋力作战,用实际行动支援朝廷……”
大部分弟子都感到十分奇怪。他们想不到这些话会出自王元宗之口。但没有人将心里的疑惑说出来,包括游四海。他往日还因此与之在信里争执起来。
其实,王元宗的话并非说给清莲寨的弟子们听的。他只希望袁立当把他的话告诉徐莲生,让徐莲生相信他支持议和的态度。
王元宗知道徐莲生向来爱财如命。这回不惜工本送钱来,说明徐莲生为了议和,已是鬼迷心窍。因此他必须尽力稳住徐莲生,才能掌握议和的主动权。
现在既然如愿以偿,众望所归,王元宗正好趁机打压一下徐莲开的气焰。于是他接着说:“少掌柜十分贤明。但俗话说:姜桂之性,老而愈辣。议和事关重大,不可马虎。元帅也说了,少掌柜年少气盛,还欠缺火候。这就像熬汤,火候不足就没有味道。今后少掌柜暂且留在山寨休息一下,让孙长老去跟魏公公继续谈判。”
此时徐莲开的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感觉就像下棋的时候,不知不觉被对方吃掉一个车。他在白莲教从未受过如此奚落,尤其是王元宗得意的神情,更让他心里冒火!
一想到哥哥居然支持部下也不支持自己,徐莲开心里就更添委屈、怨恨。他很不情愿地意识到自己将要失去立功的机会,还不能在弟子们面前为自己申辩……
王元宗看到徐莲开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更加畅快。他知道徐莲开始终对徐莲生有所忌惮。只要打着徐莲生的旗号,徐莲开就会默默忍受一切。
但是,王元宗明白徐莲生并没有抛弃这个弟弟的意思。他只能在徐莲生的眼皮下小心行事。他担心徐莲开忍不住跑回圣莲寨,到时徐莲生很可能会识破他的意图。
于是王元宗关切地说:“少掌柜如果不嫌劳苦,不妨和孙长老一起赴京,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
徐莲开一听,心里豁然开畅。他一心认定只要能去京城,就代表还有机会立功。他连忙说:“能为本教出力,我吃点苦又算什么呢!以后我一定要向长老们多多学习!”
王元宗见徐莲开一口答应,心中暗喜。只要徐莲开远离徐莲生就好。以后议和出了问题,徐莲开自然也脱不了身,总比留他在清莲寨要好些。
两天后,孙德齐、徐莲开、游四海、赵可赋一齐动身前往京城。
在众人离开之前,王元宗写了一封信,让孙德齐亲手交给魏忠贤。
王元宗在信里极力恭维魏忠贤,同时亦稍微暗示了自己在白莲教的地位。他期望有朝一日能直接与魏忠贤打交道。
王元宗能够在清莲寨独占鳌头,离不开孙德齐的支持。而孙德齐能够代替徐莲开,完全是与王元宗合作的结果。其实孙德齐心里有时候会鄙视王元宗的做法。但他深知要达到目标,并不能一味只做正人君子。为了本教大局着想,他必须全力协助王元宗。
此时徐莲开还被蒙在鼓里,以为是哥哥轻视了他。孙德齐一开始赞同议和,为此积极奔走。哪知会被王元宗悄悄拉过去呢?但是,他至少应该觉察到徐妙莲对他疏远的端倪。或许是因为他一心只想着议和,所以看不到形势的微妙变化……
孙德齐离开后,袁立当也要回圣莲寨复命。
袁立当一走,王元宗就让夏侯超外出采购酒食。随后王元宗让弟子们大吃大喝。
弟子们节衣缩食已有相当一段时间,如今无不欢天喜地。就连圣火会也办得热热闹闹,更不用偷偷摸摸跑到外面打家劫舍了。
这是哪来的钱呢?原来王元宗以路上不安全为理由,只让孙德齐带走五万两,其余的分批送进京城。因此就有十万两的财宝留在清莲寨。
王元宗让弟子们尽情嬉闹了半个月,其后便下令举行白莲大会。
只见王元宗缓缓走进聚圣厅,清莲寨大小头目早已恭候多时。他从容不迫,神闲气定地走到神坛前,接着环顾一周,感觉就像回到自己刚刚建立兴莲寨的时候。
王元宗清了清嗓子,高声说:“今日要跟大家谈一谈最近的局势。上回少掌柜到京城谈了很久,却没有结果。据我推断,无论少掌柜怎么讨好、顺从魏忠贤,都不会有好结果!
田一成香头曾经与魏忠贤打过交道。他十分清楚魏忠贤的为人。魏忠贤只是一个贪得无厌的老太监!把本教之血汗钱送给他,还不如拿去喂狗!所谓的议和,其实就是磕头求饶!
像倒插门那样会有好日子过吗?魏忠贤会把我们当一回事吗?我们怎能背弃徐鸿儒教主的遗志呢?有些人是急于享受荣华富贵。但我们决不可忘记:朱家朝廷依旧是本教之仇敌,更不可给朝廷卖命!只要我们养精蓄锐,厉兵秣马,相机而行,待时而动,本教之光辉必将闪耀于天下!”
话音刚落,弟子们面面相觑,无不错愕。
特别是田一成,他可从来没有说过魏忠贤的为人是如何的,但他没有揭穿王元宗的话。
王元宗眼见聚圣厅已变得鸦雀无声,不由得意地笑了笑。就在不久前,他还在这里大声支持议和呢!
王元宗清楚弟子们一定会有疑惑。但如今没人敢出声,说明经过孙德齐的帮助,他在清莲寨的地位已经十分稳固。由于上回的话只是说给袁立当、徐莲开听的,他担心弟子们信以为真。现在两人都已离去,他得以随心所欲,理直气壮地吐露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