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山雨欲来风满楼【冯该截杀司马尚之,张月儿智见刘禹】
诗曰:
夏池荷花迎阳立,莲开清香随风溢。
蛙岂人间舐犊情,负幼潜入叶下荫。
话说刘禹被刘轶所救之后,卢循带领残部退去。等到了广陵附近,却又正好遇见何无忌带领大军攻城。徐道覆在象征性地抵抗了之后,便带领部众突围朝东北而去了。卢循无奈,也只能向北而去与徐道覆汇合。
话分两头,刘轶大胜贼寇之后,闻讯赶回来的高衡心中大喜,随即上表朝廷。桓玄得知此事之后,亦是以皇帝名义下诏,册封刘轶为建威将军、领淮阴太守。由此,刘轶又再一次与刘禹平起平坐。且从高衡的帐下独立出来,自带本部军马五千人开营节制。
何无忌夺下广陵,令其偏将梁安带领五千精兵继续追击卢循和徐道覆贼寇。又遣下传令兵朝江北诸北府大营通传广陵收复一事,高衡得知此事,将刘禹的事情遣人告知何无忌,何无忌即刻令檀韶带领刘禹本部军马前去中渎水与其汇合。
得知消息的檀韶等人,焦急万分,经过一天的急行军之后,檀韶来到中渎西岸,留下檀道济带兵扎营,檀韶几个将领是连忙渡水去见刘禹,见刘禹满身是伤,又昏迷不醒,不由分说便将其带回。
且说何无忌夺下广陵之后,手下将官在清查全城之时,发现了在城南一处水牢里的高雅之,何无忌闻讯赶到,只见阴暗潮湿的水牢里,高雅之被关在半身水的水牢里。面容枯槁、全身发臭。整个人都被折磨得脱了像。何无忌不敢怠慢,即刻令军士解救高雅之,却见高雅之的双腿已然开始被水牢里又脏又臭的水给泡得肿胀溃烂。
周围的军士无不垂泪叹息,何无忌亦是令军医好生医治,而不敢懈怠。此事被刘牢之知晓之后,即刻准备上书朝廷,却被刘敬宣拦住,刘牢之不解道
“高雅之战败,此乃我北府之大辱。若是因为他是我女婿,我便徇了私情,那桓玄将来以天子的名义怪罪下来,我又该当如何?”
刘敬宣说道
“此事父亲一定要慎重,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且姐夫又尚未降敌,还被贼寇折磨得不成人形,已经是尽了一个臣子的本分了。若是再执意追究,那今后我北府军士岂不是人人自危?人心尽丧了?”
刘牢之却说道
“小儿辈岂可知朝堂危险?我若不自动请罪,这就是我等未来落在朝廷的把柄。”
刘敬宣听罢,也是觉得有理,刘牢之也不迟疑,转身伏案写了起来。
再说刘禹在中渎水西岸的军营里休养一番之后,精神很快就好了起来。除了当初在京口南山里射死大蛇之后,两小儿的神药疗效外;自己根本就没有受重伤,休养一段时日之后,自然又是精力充沛。
一日,刘禹正在中渎水边挑选了一块秀木繁荫之地,让檀韶准备了些酒宴,邀来刘轶,二人对坐畅饮,刘轶说道
“我可不是为了救你,而是为了我北府军!”
刘禹回答道
“无论为谁,你都是救我一命,干了!”
言罢,端起一樽酒一饮而尽。刘轶见状,冷笑一声,也是一口饮尽。说道
“虽说你我二人都姓刘,但也还是有区别的。”
刘禹听罢笑道
“有何区别呢?”
“汉室宗亲的区别!”
刘禹笑道
“愿闻其详!”
刘轶捋着胡须说道
“我之先祖,乃是汉文帝刘恒之子梁孝王刘武。而你彭城刘氏则只是汉高祖刘邦之兄楚元王刘交之后。虽说都是刘氏宗亲,但差距还是很大的。”
听完,刘禹哈哈大笑道
“希乐,自桓灵以来,汉室凌迟;至建安时中,曹丕篡汉,始之汉亡。如今曹魏亦是过眼云烟,就连晋室,亦是偏居东南,不知明日朝阳,可复见耳!还于此言说汉室威严,不觉太过牵强附会吗?”
刘轶有些不快,说道
“既然如此,若是德舆做了皇帝,当以何作为国号呢?”
此言一出,刘禹甚为惊讶。深知刘轶用意,于是环顾四周说道
“我乃一介武人,忠君事主此为天道。若是说个玩笑话,我为君主.....”
刘禹上下前后打量一番,指着身后一棵大树,继续说道
“不过是一棵愚木头戴宝冠而已。看似高大,不过斧锯加身即可除耳!”
言罢,刘轶一阵哈哈大笑,刘禹见状亦是跟着大笑起来,二人又继续饮起酒来。倒是躲在不远处的檀韶,将二人的谈话默默记在心中,后又写成文字,折成信件,将其快马加急递给远在吴兴郡的刘牧之。
且说刘牢之将请罪的折子交到朝廷之后,不过六七日便得到了回复。意思不过是将高雅之官降一级作为处罚而已,并无其他。理由是念及高雅之未曾投敌叛国,受尽折磨亦是难得。
刘牢之阅罢朝廷的回批,不由得对桓玄感恩戴德,对刘敬宣说道
“看来桓玄还是讲道理的。此事你亲自去广陵跑一趟,就说此事已然是没什么了。让其安心养伤,早日康复起来。”
刘敬宣应命而去。出得营来,纵马骑了二三里,路边的草丛里却突然闪出一个人影,刘敬宣以为是贼寇,随即勒马拔剑而视,只见路中央乃是一位年轻女子张开双臂和闭着眼睛,做出一副阻拦的样子。
刘敬宣好奇地看了一会儿说道
“小娘子,何故阻拦本将军的去路啊?”
只见这女子慢慢睁开眼睛抬起头说道
“我等了两天,守营的士兵都不让我进。我就在这里等,总有落单的官。现在我等到了。”
言至此处,刘敬宣越是好奇,问道
“你是有什么事?”
“我找人!”
“何人?”
“刘禹!”
刘敬宣惊讶地问道
“你是刘禹何人啊?”
女子低下头眼睛转了一下说道
“我是他表妹,我叫张月儿。”
刘敬宣半信半疑说道
“原来如此。刘禹不在此处,而是在江北与贼寇作战呢!”
张月儿说道
“我知道,我还知道他受伤了。这江南江北都传遍了。”
刘敬宣继续问道
“既然你知道为何来这里呀?”
“我不敢一个人去江北,所以我想能不能跟着你们送粮草的队伍过去!”
刘敬宣倒是笑了起来,说道
“好一个聪慧的女子!这样吧,本将军正要去江北,你跟着我去如何?”
张月儿随即点点头,刘敬宣又问道
“骑过马吗?”
张月儿摇摇头,刘敬宣说道
“你在此等我!”
说罢,便勒转马头回营去了。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刘敬宣赶着一辆马车到来,说道
“上来吧!”
张月儿即刻爬上马车,刘敬宣驾着这辆装载粮食的大车,带着张月儿一路朝江北去了。
且说桓玄在建康城得知刘牢之女婿高雅之战败被俘的消息,召来卞范之说道
“刘牢之因其女婿战败被俘请罪,敬祖如何看?”
“自然是赦免其罪,重加安抚了!”
桓玄说道
“我正欲除去北府军这批骄兵悍将,这不是个很好的机会吗?”
卞范之缓缓地说道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高雅之战败被俘不假,但究其原因也只是贼寇声势浩大,人多势众。高雅之已然是力战兵败被俘而已,况且也没有投敌的行为,又在牢狱之中被折磨得如同枯骨一般。若是以此问罪,怕是会激起北府军怨恨。”
桓玄点点头说道
“敬祖虑事周全。不过如今朝廷吏治虽然为我所整治,然毕竟要给与众多士族以权臣擅权的印象,此事应当如何平息呢?”
卞范之沉思片刻说道
“不如以退为进,太尉先辞去太尉一职,出镇姑孰。朝中事务皆可交与桓敬祖,他是尚书仆射,合情合理。太尉退居其后裁决,岂不美哉?”
桓玄点点头说道
“那就依敬祖所言。”
随后,桓玄假意辞去太尉一职,出镇姑孰去了。将朝中大小事务皆是交与其弟桓谦。
却说那司马尚之带着家眷仆役在收拾准备了许久之后,南下去宣城郡,出得城来不到五十里,即进入到一片深山之中。此地峡谷幽长,谷底宽阔,自古以来都是一条官道。按道理说乃是车水马龙才是,谁料此条道路之上竟然是不见一个人。司马尚之觉得很是奇怪,但也不知为何。
来到谷底,只见一块巨石横在路中央,周围有着许许多多正在凿开石头的工人,司马尚之遣仆人上去询问何日才能通路,工人只是对一行人的到来很是惊讶,让其掉头另外绕道而行。
仆役回禀司马尚之,其哀叹道
“天意如此。”
说完,便教众人转身想要走出谷底。却突然飞来一阵箭雨,司马尚之和仆人院工以及家人都猝不及防地死于乱箭之中。远处的工人充耳不闻他们这群人的哀嚎,有逃脱到工人这里寻求救助的,都被一锤子击中头顶而死。可怜司马尚之一家一百二十六口人,无一人幸免,全部死于深山之中。
待一切尘埃落定,冯该纵马来到山谷,让工人推开巨石,下面竟然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大坑,司马尚之被斩下头颅装进木匣,身体和剩余的人全部都被扔进大坑。冯该又命人放火焚烧。待一切都被烧成灰烬,冯该命工人将石头击碎之后填埋进去,又请了一个道士,画了灵官镇鬼符烧了。将其一起埋进大坑。又在坑边一处山腰上,挪开枯枝,显出早就让工人雕刻好的太上老君像,以为镇鬼之用。
司马尚之的人头被道士做法在头顶上钉上钉子,一路快马送往姑孰,桓玄却是连看都没看,就令人将其扔到荒郊野外去了。对外只说司马尚之一家遇到贼寇,被劫去财物之后,杀害了性命。朝野上下亦是无人敢怀疑。
且说刘敬宣带着张月儿来到广陵城,稍微江刘牢之的意思传达之后,便独自带着张月儿前去中渎水西岸。
见到张月儿到来,刘禹甚是惊奇。刘敬宣却问道
“你什么时候有个表妹了?”
刘禹与檀韶听闻一阵大笑,见刘敬宣一头雾水,便将蒜山一事说了。刘敬宣这才恍然大悟说道
“我说你怎么突然有了亲戚了。”
张月儿带了一些药来,本意是要为刘禹治伤,却见刘禹活蹦乱跳的,是又高兴又惊讶。刘禹见着张月儿带来的小瓶金疮药,很是感动。便令檀韶分发给手下的军士去了。
且说张月儿到来之后,刘禹好吃好喝款待了一番。张月儿也是一点不见外,不是在照顾伤员,就是在为伤员煮饭。搞得刘禹手下将士都很喜爱张月儿。倒是蒯恩进言道
“将军,此女子与将军无名无分,在军中如此行事,若是传了出去。怕是要被总帅问罪。望将军三思。”
刘禹思忖之下,觉得甚是有理。臧熹也说道
“堂姐若是知晓,怕是会伤心呢!”
刘禹便托刘敬宣带走张月儿。虽然千般不舍,但此乃军营,不容闲人居留,也是只能含泪离去。
在送走了张月儿之后,何无忌却是传来了消息,言说孙恩带着船队从海上聚集在盐城附近的郁州,准备接应卢循徐道覆等人南下,且自己亲自领着部众聚集郁州。已将追击的何无忌部将梁安击败,顺势要南下直取中渎水。
于是何无忌上报刘牢之,要求刘禹和刘轶二人各率本部军马沿着中渎水北上,准备在郁州与孙恩决一死战。势要毕其功于一役。斩杀贼寇。
一时间,郁州的上空漂浮着血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