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再战慕容氏(上)【春游诉尽心中苦,延津再陷战火危】
诗曰:
月影人疏楼作空,陌上松柏隐憧憧。
自立亭下等风来,闲摇蒲扇乘凉中。
上回书说道,刘禹欣喜刘牧之来投,解开了自己的许多疑惑,于是沉浸府中多达半年之久。后孙无终召唤,与之商议时势未来,刘禹也是少了许多如当初冒进的莽夫行为。
春去秋来,冬至夏忙。又是一年初夏时节,不知不觉刘牧之来到刘禹府里已经快一年时间了。通过刘牧之一年多的倾力相教,刘禹倒是长进了不少。正值花红柳绿的时节,刘禹难得的兴致,便在一日吃过晚饭之后与刘牧之约定去那洛阳城外走走。刘牧之自是欣然应允。次日吃过早饭,便携带了些菜蔬熟肉,酒水果脯,便朝那洛阳城外而去。
经过两年多的休养生息,洛阳市集稍微有些恢复,周围流散的民众又都回来了一些。在大街上看,仿佛繁华又重新开始降临这个古都。两人骑着马一路向南穿过铜驼街,出了宣阳门,行至不多时,便可看见那洛水。
初阳高照,官道上来来回回的商旅牵着马骡运着货物进入城内交易。行至洛水河畔还可以看见周围开垦田地的农民。二人骑着马踏着这紫色石头铺成的路下了官道来到洛水河堤,草色秀丽,佳木繁荫。刘禹倒是没多少墨水,只是一路上静静地欣赏这一路的景色。刘牧之则是闭着眼,骑着马慢悠悠的走着。任凭阳光透过树叶形成斑驳的光点在自己的脸上划过。偶尔吹来的微风,还稍稍吹起鬓角的耳发,刘牧之的嘴角则是微微上翘。洛河畔边久未有人来,没什么像样的道路,马也只是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河岸的垂柳下慢慢走着。
二人来到几颗茂盛的柳树下停下来,翻身下得马来,刘禹走到树下,撩起袍子,将一片荒草踩倒,刘牧之则是牵着马站在一边看得直发笑,吟诗道
“洛水柳下草,闲居无苦恼。未闻寄奴至,来回踩之倒。”
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刘禹倒也不接话,只是听得微微一笑,继续低头踩踏荒草。不多时,便是踩倒一片。拴好马,从马鞍后卸下草席铺开,又卸下两个漆木食盒,打开之后,再拿出一只漆木酒瓮,二人各自从里面舀了一碗,就着菜肉果脯吃喝,感受这暂时的宁静。
几杯酒下肚,刘禹说道
“先生,听你吟诗真是有种莫名的陶醉,刚刚短短的几句,倒是有趣。此情此景,可否再作一首吟来助兴?”
刘牧之听闻,只是一笑,饮下一碗酒,点了一下头,大声说道
“好!”
言罢,便又舀了一碗酒,站起身端着酒来到水边,看着流淌的洛河水,上面飞舞着一些蚊虫,偶尔几缕微风吹来,水面上还有几轮涟漪。顺着水流望去,不远处有些小儿正在水边的柳树上嬉戏。刘牧之闭上眼睛,迟迟不说话。刘禹倒也是不催促,坐在草地上的草席上一边抿着酒,一边吃着果脯,静静地等着。
忽然,刘牧之竟然轻轻哼起一声曲子,刘禹仔细听着,未曾听过,不知道刘牧之到底是在哼唱着什么,只觉是低哑婉转,如蜂翼划耳,又如晚风抚窗。正当时,却听得刘牧之轻声吟诵道
“南望洛水间,但听陈王吟。柳下居何人,紫陌载丝青。一岁夏更初,两鬓任风鸣。朝霞如何至,黄昏如何逝。年年花如新,时时人不似。阖闾呼儿归,儿听骑枝回。午闲饱腹眠,梦惊日落前。此间多惬意,相对坐无言。挑灯既复餐,又剪灯芯眼。纵酒醉歌舞,黄蝶起翩翩。东看鱼肚白,西望北归燕。太平今何在,悲唱百姓厌。愿用我身才,了却乱世缘!”
言罢,刘禹只是默默地看着刘牧之。而刘牧之却是迟迟不肯转过身来,刘禹正想要喊刘牧之,却听得微微地抽泣声。刘禹一时间没了言语,便端着酒发呆,良久,刘牧之才转过身来,眼角带了些泪痕。言说道
“百姓疾苦!明公莫忘,为君为将,首重安抚百姓,平息祸乱。一觉睡至天明,菜饭盈于锅釜,务农行商,或遵于农时,或守于圭臬。才是大道!”
刘禹一口饮完手中的酒,举着空碗对着刘牧之。而刘牧之则上前几步,舀了一碗酒,也一饮而尽,举着空碗对着刘禹,二人皆是没有言语。片刻,二人又聊些其他,直至黄昏日斜,二人才醉醺醺地收拾东西骑马离去。
二人归得府来,倒头便睡。直至第二天日上三竿,刘禹才迟迟醒来,踉踉跄跄来到正堂正在闲坐,却见门外一人急匆匆地闯入,刘禹揉了揉眼睛看去,正是檀道济衣甲披挂完全,挎剑而来。刘禹正要说话,却听得檀道济粗着嗓门吼道
“大哥,牧之大哥来了,为何不知会与我?”
说话间,檀道济便来到廊下,脱了战靴,一位仆人疾步过来接过檀道济卸下的佩刀拿走。檀道济自顾自走进正堂一侧坐下,说道
“大哥,醒醒!”
“你穿着盔甲来找我就这事儿?”
刘禹睡眼惺忪地问道。
“哪儿啊!昨日我来找你,你家仆人说你与牧之先生外出游玩去了!我昨日刚刚从颍川回来。那鸟翟辽越闹越厉害,高平彭城两郡和他们打得正欢呢!”
檀道济粗着嗓门说道。刘禹听完,突然清净了一些。问道
“这大半年时间,还没平定呢?”
“这狗日的去年降了慕容垂的燕国,今年初又叛了。现在还敢建国号为魏。简直是彻底的疯了。”
“那他活不长了!”
“谁说不是。”
“孙将军派我去颍川守了大半年,这才撤回来休整。反正是刘牢之将军平了皇丘之乱,颍川那边也好受点了。”
刘禹点点头,正当时,却听得门外传来刘牧之的声音
“德舆,你当早做准备!”
檀道济朝门外看去,刘牧之瘦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檀道济大笑道
“哈哈,先生好久不见。”
言罢便站起身走上前去抱紧刘牧之,转了一个圈。刘牧之被挤压得脸都变了形,刘禹见状却哈哈大笑。
“道济兄弟,放我下来......疼!”
檀道济听闻,则立马放下刘牧之。略带抱歉的说道
“对不住了,先生。这太高兴了。我昨天来找你和大哥,仆人都跟我说了,说你陪大哥读书许久了。”
“那倒是,你为何一身披挂呀?”
“嗨!这不刚刚去见过了孙将军,禀告了一番嘛!我就径直来看看你们两。”
檀道济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拉着刘牧之进入正堂坐下。
“先生,刚刚你说我要早做准备是和用意?”
刘禹问道
“如今翟魏是降而复叛,无非是借助河北内乱,但翟辽到底不是慕容垂的对手,翟辽在北方必然是占不了什么便宜。”
“那依先生所见,慕容垂会以谁为主要?”
“当然是清河、渤海、章武的叛乱为主!翟魏只需要派兵防守便是。”
刘禹听完点点头。檀道济却开口问道
“先生,那翟魏接下来会以谁为主要?”
刘牧之沉默片刻回答道
“两条路,一是从滑台出奇兵西渡黄河夺取延津,二是沿黄河西进继而南下取荥阳郡!”
檀道济和刘禹对视一眼,刘禹神色严肃问道
“那翟辽一定会派他所谓的魏军攻击荥阳!”
刘牧之看了刘禹一眼,抿嘴而笑点点头。檀道济略带疑惑地看着二人问道
“这是为何啊?”
“你问问德舆为何?”
刘牧之说道。檀道济扭头看向刘禹,刘禹也不推辞说道
“直觉!如果我是翟辽,我就会免去渡河之累!”
檀道济听闻,扭头问刘牧之
“先生对吗?”
刘牧之则是面无表情地说道
“对也不对!”
“先生,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刘牧之哈哈一笑说道
“翟辽是个反复无常之辈,此人降燕,无过于部曲降燕者甚众,此为无奈之举也!慕容垂虽然恩遇有加,但翟辽狼子野心,非恩德可以感化。如今降而复叛,慕容垂必是不能容他,只是河北之地叛乱未平,不能集中军力剿灭而已。有慕容麟带兵阻挡翟辽,翟辽自是不敢与之交锋。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个道理翟辽也懂,他一定会对我晋土觊觎有加。而西面有何谦、田洛,南面有刘牢之,只有西面才有机可趁,我军虽在西面,但远在洛阳,从滑台到洛阳得穿越颍川和荥阳,中间我们又无足够的兵力可守。此为一,向西出奇兵过黄河袭取延津,再南下围困洛阳,则断颍川与荥阳之兵,取之轻而易举。此为二。但这翟辽自是无第二种方法的头脑,所以只会选取第一种方法。”
“那我们快去跟孙将军讲吧!”
檀道济说道。刘禹确实一动不动地看着刘牧之说道
“先生,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吧!先生一定还有话要说。”
刘牧之却看看屋外的阳光,说道
“时候不早了,德舆快快着甲吧!孙将军应该要召见你了!”
言罢,便不再说话。刘禹也没迟疑,站起身便去里屋着甲去了,檀道济听得云里雾里,正想问些什么,门外却有仆人禀报道
“刘先生,门外孙将军传令兵到了,召我家主人速去将军府。”
“知道了,稍等片刻,主人正在着甲!”
仆人应命而去。檀道济则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刘牧之说道
“我真服你了,先生。”
言罢,刘禹着甲而出,拱手道
“先生,我去去便回!”
说完便朝门外走去。檀道济见状,也来不及多说,跟着也是跑了出去。
且说二人一路赶到孙无终将军府,其他校尉参将也是齐聚将军府。孙无终满脸严肃地说道
“既然到齐了,我就不废话了。如今翟辽闹得厉害,很有可能从两路向我们的地盘进攻......”
刘禹听着,竟然跟刘牧之分析得一模一样,心里是暗暗佩服刘牧之。正当时,孙无终却叫道刘禹说道
“你带你的人马前去延津,负责防止翟辽偷袭。尔等可明?”
刘禹虽然心存疑惑,但又不好说出来,便应命而答。等一切分配完毕,众将散去,刘禹一路回家,将此布置告知刘牧之,刘牧之则一脸严肃地说
“如此,就看荥阳的造化了!”
“先生何出此言?”
“翟辽无论是哪一条路进攻,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慕容麟一定会有所动作。如若你去延津,则一定注意延津外围的关隘至关重要。只不过这一次,你能不能守住,真的很难说了!”
刘禹沉思片刻,一脸严肃说道
“如此,那事不宜迟,我便先行准备前去延津做好防备!”
言罢,便收拾了一下,辞别刘牧之。出得府来,直奔营房而去,点齐了兵马,带着人直奔延津。
两日之后,众人急行军来到延津。刘禹一见,原来延津的守将竟然变成了韩云。二人见面,叙旧一番之后,便商议起了防御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