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王恭之死(上)【刘牢之苦劝无果,四方联结再起兵】
诗曰: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世间何止生与死,犯了桃花也无情。
话说豫州刺史庾楷派了自己的儿子庾鸿前来与王恭邀约一起举兵再次反司马道子,且又有荆州刺史殷仲堪和广州刺史桓玄的助阵,王恭自认为手握北府军,此事乃是一蹴而就便可完成的,于是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一日,刘禹正从孙无终那里议事完毕,返回本营。何无忌却是带着酒水前来邀约刘禹一同饮酒。二人入得帐来,命人弄了竹笋、肉干当做下酒菜便吃喝了起来。几杯下肚,刘禹先问道
“道济为何没有跟你一起来呀?”
“哦,他和我表弟刘敬宣还要负责吴兴一代的防务,暂且就不回来了。”
何无忌有些醉意的回答道。刘禹听闻,也是不再问了。只是说道
“此去吴兴剿灭王廞可还顺利?”
何无忌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说道
“这王廞也是找死。据说当今尚书令王珣与黄门侍郎王谧,都是他的本家。祖上与那司马道子有世仇,只是这次借王总帅起兵响应我们。这才重新崛起占了三吴之地。这不,朝廷处死了王国宝及其余党,王总帅令其罢兵,但这老小子不但不罢兵,还在三吴之地大肆屠戮。想要拥兵自重,以取富贵于朝廷。王总帅为了以绝后患,这才派我舅舅前去征讨。这些狗日的士族子弟,都是些草包。与我北府老营一接触,即刻全面崩溃。真如丧家之犬!”
刘禹听完,也是啧啧叹息,说道
“如此一来,当朝王氏一家岂不是会痛恨王总帅?”
“那谁知道?这就不是我等小人所能管的事情了!”
刘禹点点头,继续喝起酒来。二人一直喝到日落,刘禹才命檀韶将其送回本营。
且说王恭派刘牢之讨伐王廞之后,刘牢之留下儿子刘敬宣坐镇吴兴,以肃清叛乱,自己班师返回京口。稍作休息之后,便准备去往王恭帐内汇报此行战果。
深夜,王恭见刘牢之还不来,便想着明日召见也是一样的,便命人打了些水,洗漱完毕之后准备就寝。结果耳听得帐外马蹄声急,王恭招人来问,原是庾鸿又来了。
王恭觉得甚是疑惑,正想询问。却听见庾鸿在帐外说道
“豫州刺史庾楷特使庾鸿,有急事面见王总帅!”
王恭见状,命人撤去洗漱用具,将庾鸿召见进来,排序而坐,问道
“贤侄,一个月前你刚来过啊?为何这次深夜造访?莫不是有什么变动?”
那庾鸿也不答话,只是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直接站起身,起身走出帐外,王恭看着帐外站着两个背着弓箭,挎着腰刀的侍卫,看样子应该是护卫庾鸿的。只见庾鸿在其中一个侍卫的箭壶里拔出两只箭来,径直走进大帐。说道
“放下帐帷!”
王恭见状,便点了一下头。门外的北府军守卫便放下了帐帷。见帐内只有二人,庾鸿便拿着两只箭拧开箭头,只见那两只箭的箭杆是空心的。王恭身体微微前倾想要看个究竟,却见庾鸿从箭杆里倒出两根卷好的绸缎。
王恭不知到底是什么,正想开口询问,却听得门外有人说道
“都让开,我是刘牢之,有要事面见王总帅!”
言罢,却见庾鸿迅速收起绸缎卷,重新装进箭杆内。王恭示意庾鸿坐到一边,朝帐外喊道
“让刘将军进来。”
说完,刘牢之撩起帐帷走了进来,见庾鸿在帐内,自己也是不认识。便拱手施礼道
“深夜叨扰总帅,还望莫要见怪。不知总帅深夜会客,多有打扰。”
王恭摆摆手说道
“刘将军征讨王廞一事可还顺利?”
“总帅英明,此战不费吹灰之力。在下深夜来此,正是要与总帅汇报。”
王恭听完,说道
“此事不急,刘将军先去帐外稍候,我先与客人商议要事完毕,你再来吧!”
刘牢之听完,内心有些不悦。便说道
“若是如此,那在下明日再来吧!”
王恭却不以为然地说道
“叫你等就等一下,何故那么多闲话?”
刘牢之心中愤懑,但又无可奈何,便起身走向帐外等候。此时,庾鸿见刘牢之出去,便继续倒出箭杆里面的两张丝绸,打开之后递给王恭。王恭接过来仔细端详之后,竟然是两封书信。
一张盖着广州刺史桓玄的大印,一张盖着荆州刺史殷仲堪的大印。只是丝绸损伤,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大致能读懂是一起相约举兵的事情,王恭有些犹豫问道
“贤侄,为何这两封信如此字迹不清呀?”
庾鸿拱手施礼说道
“一个月前,叔父答应替天行道之后,我便火速返回豫州弋阳。与我父商议之后,我便又亲自出使江陵和夏口,见到了殷公和桓公。他们也都按之前商议好的写了书信。只是都怕半路被司马道子的人截获,便迟迟不敢发出来。等我到的时候,我便提议让我来带书信。殷公与桓公当即表示同意,我为了节省时间,便穿过司马道子控制的地盘潜行来到京口。途中害怕信件被截获,便藏在了箭杆之中,以便掩人耳目。这不途中遇见江匪,想要劫持我等财物,我等便与之打斗。但为了早日将信件送到,我们一行人这才脱离了接触。这一折腾,怕是箭杆也是受了潮,这才字迹不清!”
言罢,王恭点了点头。便说道
“此事我已知晓,你先下去休息吧!”
“谢叔父美意,只是事不宜迟。我还得回去告知我父。我这就动身,连夜回豫州去了。”
“也好,路上小心!”
庾鸿当即站起身拱手施礼,转身走出帐外,带着侍卫拍马而去了。
王恭拿着信件凑近烛火仔细察看,刘牢之却径直重进帐内说道
“总帅,此事万万不可啊!”
王恭也没有理会刘牢之,只是继续看着自己手里的信,说道
“如何不可啊?”
刘牢之见状,继续争辩道
“当今总帅之责,乃负天子伯舅之责也!当秉忠持贞,以为天下人所效!而今司马道子位若周公旦之尊,亦是有辅佐天子之职分也!于朝野内外,威望甚高。况其诛杀王国宝及其余党,又遣人送上王廞叛逆书信,此举皆是屈服总帅之威名也!近来司马道子所用其人,虽非明镜可比,然亦无大错。且割除庾楷所辖豫州四郡与王愉,与将军又有何干?莫不是因他人几句媚言,便要充作他人马前卒,以举北府将士再冒天下之大不韪清君侧!此举可谓是名不正言不顺,怕是要遭天下人耻笑啊!”
言罢,王恭怒目而视,呵斥道
“尔等真乃匹夫之见也!”
刘牢之听完,胸中憋闷,正想要争执,王恭却打断道
“朝廷之事,变幻莫测。尔等一介武夫,乃寒族庶出。卑贱至极,安能懂士族之虑耶?”
言罢,刘牢之大为惊讶,接着便是愤怒之极,喊道
“破苻坚百万之师,亦是我等卑贱至极之辈!迫司马道子诛杀王国宝亦是我等卑贱至极之辈。尔等高贵,大可不必与我等为伍也!”
王恭听完大怒,但转念一想,当是用人之际,不可激化矛盾,便强压怒火说道
“北府军劳苦功高,你也是最有威望之人。此事之后,我自当交出北府军。保举你为北府军总帅!”
说完,便不再看刘牢之。只是拿着那两封破信在烛火边看着。刘牢之见状,也无言以对,便告辞而去。
再说夏口桓玄,对于庾楷连接王恭殷仲堪再度举事的事情,有些不太确定。因其自身驻地,靠近江州刺史王愉的地盘,便只身西返来到江陵城,面见殷仲堪以求稳妥。殷仲堪见桓玄到来,殷勤接待。桓玄却不以为然,抓住机会与殷仲堪单独面见问道
“殷公对再度举兵之事,当做如何想?”
殷仲堪捋着胡须说道
“这次既然是王恭挑头,想必不会再半道而废。”
“何以见得?”
桓玄问道,殷仲堪却是胸有成竹的回答道
“上次王恭有诛杀王国宝等奸党为借口,如今再度举兵,便是自绝于天下人。王恭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桓玄听罢,试探性问道
“那殷公的意思是我们依计而行?”
“那是当然,此次我等不要再作壁上观!”
桓玄听罢,便又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与殷公一起共进退。只是我处那夏口,兵少将寡。如若王愉直接挥师西进,怕是我抵挡不住啊!”
殷仲堪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有何难?我与你五千荆州精锐甲士,个个骁勇善战。若是王愉攻你,你只需抵挡数日,我荆州十万大军便可驰援于你。何惧之有?”
桓玄听罢,脸上露出笑容。故意奉承道
“如此,多谢殷公!”
殷仲堪扶起桓玄,又说了些闲话。留着桓玄饮酒吃喝,次日便命人点齐五千人马交与桓玄,桓玄千恩万谢,带着五千人马回那夏口去了。
且说刘牢之当时回到营中,一脸数日都是阴郁沉闷,一旦有人做错事情。动辄打骂,让周围的人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三吴地区安定,刘敬宣带兵回营,去拜见父亲时,便觉父亲情绪不对。刘敬宣惧怕父亲刘牢之出些差错。便亲身来到孙无终军营,拜见孙无终。请求孙无终约刘牢之一同出营打猎,以便可以散散心。
孙无终答应了刘敬宣,便约刘牢之一同出营打猎。刘牢之见孙无终亲自来约,纵然是有千般脾气,也是不敢随意乱发。便答应了孙无终的邀请,带着刘敬宣、何无忌等人一起出营打猎。孙无终也是带上刘禹一起出去。
见山清水秀,一片宁静。又纵马驰骋半日,刘牢之的心情是好了许多,孙无终见状,便在休息间歇,询问刘牢之所为何事。刘牢之将其与王恭的对话,和盘托出。孙无终听完劝慰道
“我等也只是外臣,且朝堂之事,我等亦无法与之周旋。不如放轻松些,即为军人,服从便是!”
刘牢之却不以为然,说道
“你我都是北府军老将,南征北战!如若让北府军就此陷入朝廷内斗,怕是要遭灭顶之灾。”
此言一出,孙无终也是无言以为。便岔开话题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今日你我就比一比箭法如何?”
“还怕你不成?”
言罢,刘牢之起身翻身上马,策马而去!孙无终亦是兴致突起。紧随其后。
话说王恭答应起兵之后,准备了一段时间,自觉是时机成熟,便命人写下讨伐江州刺史王愉与建威将军司马尚之的檄文,通传朝野内外。与此同时,殷仲堪与桓玄、庾楷也都发出讨伐檄文。
一时间是朝野内外震荡,司马道子整日是愁容满面。刚刚平息的兵变,如今不到一年又再次卷土重来。情急之下,司马道子招来司马尚之询问对策,司马尚之也是一筹莫展,说道
“如今之事,皆是因割除豫州四郡引起。若是劝说庾楷退兵。其余三人便失去了出兵的名号,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司马道子觉得有理,便说道
“那你觉得谁去当说客最为妥当?”
司马尚之思虑片刻说道
“不如让尚书令王珣前去!一来王氏大族,声望在外。二来王珣也无实权,庾楷不会排斥他。”
“卿所言甚是!”
于是司马道子便依司马尚之所言而行。王珣无奈接受任命,前去豫州弋阳与庾楷商谈。谁知庾楷断然拒绝,见庾楷不为所动,王珣只能是悻悻而退。
回到建康城,王珣将其意见说完。司马道子面色惨白,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