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仇人与恋人
姜夷便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宫殿。殿外夜色黑浓,正如他的内心世界一般。他长叹一声,想到为了替父报仇,他已经和小西决裂,而与千古妖姬苏妲己勾结在一起,璃儿因此还尚不能救出,于是一股莫名的悲哀之感席卷全身。夜色之中静静地伫立了一个人影,姜夷知道那人就是小西。可他也不看她一眼,而是冷漠地从其身边擦肩而过。小西心酸无比,她回头呆呆地望着姜夷的背影,最后还是跟在了姜夷后面。无论姜夷走到哪里,小西就跟到哪里,她不是刻意地想监视姜夷,防止他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便把齐王杀了。她只是不想和姜夷彻底断绝关系,哪怕姜夷对她不理不睬,她也不想从姜夷的世界中消失。可即便惹得姜夷对她痛恨不已,小西也没有因为当初不杀齐王而后悔。倘若因为齐王的死而引发战争,她或许也会如姜夷一般恨自己。她对战争恨之入骨,因为她的父母亲人皆被一场兵祸夺去了生命。
苏璃对付齐王就是让他生了一场瘟病,对外说是齐王喜好各类奇珍异兽而染发此症。齐王的瘟病来势汹汹,宫内奴仆感染死亡者竟至一半,剩余一半者皆是人心惶惶,宫奴嫔妃们都不敢再伺候齐王,纷纷借故推脱。齐王虽说是一宫之主,但见此情景也是感到凄凉。他想起数年前神医扁鹊对他说过自己大限将至,顿时心灰意冷,那些雄心壮志也化为泡影。所幸他最为宠爱的苏姬竟然仍对他不离不弃,丝毫不嫌弃身染重疾的他。齐王迁出巍峨高耸的大殿,摆驾至处处温香软玉的苏璃殿中。苏璃顺势撤去了她那些宫奴,只留自己一人伺候齐王。于是齐王渐渐不理朝政,太子因齐正身处燕国处理结姻之事,所以齐王将国事交予田忌处理,由苏璃代为监管。孙膑已被齐王安排至其府中静养,不得上朝议政。苏璃逐渐得势,从后宫走到堂前,一些善于阿谀奉承的下臣也开始争相巴结之。
小西如影随形跟着姜夷,虽然他的一切行动都看在眼里,但终究还是不明白他究竟在干什么。不过只要她没有看到姜夷再向齐王寻仇,她心里就还是较为安心。还有一点小西不明白,那就是姜夷为何还没有救出璃儿,他反复去过苏璃宫中几次,却都未见他行动,这让她十分纳闷。每次小西意图跟随姜夷进入宫殿时,都会被姜夷狠狠瞪两眼,然后就对她冷冷道:
“你不要跟我进去!”
这是他们决裂之后,姜夷对小西说的唯一一句话,小西不想再惹姜夷生气,所以不敢不从。可数日之后,小西终于忍耐不住,还是决定入苏璃殿中一探究竟。一日,她悄悄离开了姜夷,只身一人潜入苏璃宫殿。苏璃正于正殿与群臣商讨国事,寝宫之内空无一人,因为苏璃撤去了所有的下人。小西在殿内摸索一阵,也没发现可疑的事物。于是她又溜到了宫殿的后院。后院奇花异树,生机勃勃,十分茂盛,小西敏锐在群芳掩映之中,发现一座装饰华美的方形石屋,不过就小西此刻惨淡的心情来看,这建筑就像一座石棺无异。石屋只开一个洞口,洞口低矮,人之后弯腰才能进入,就如狗洞一般。小西根本就不知道它可以用来干什么,若给人居住则太阴暗压抑,而用作狗屋则又大而无当。小西意识到屋内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在好奇心驱使下,她悄无声息地靠近石头建筑。小西探身往里瞧去,却见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而且一股浓重的骚臭味迎面扑来,慌得她急忙抽身退到洞外。这时她突然从里间听到一阵微弱的“咕噜咕噜”声,她疑惑道:
“难道这里面关了一个什么怪物?”
她也不管里面气味如何难闻了,掩着鼻口又重新进入石屋内。待眼睛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又借着洞口射进来微弱的光线,小西发现有一人正躺在一块木板之上,那人脚上带着镣铐,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就像一根枯朽的树枝一样。小西依稀辨出那人的模样时,顿时震惊了。那人竟是曾经高高在上,尊宠无匹的齐王。原来齐王自将政事交代出去以后,天天呆在苏璃宫中,再也不愿出宫。而齐王的瘟病如此可怕,而且朝中政事已经有人抉择,故而群臣也不来拜见。久而久之,齐王就如敝屣一般遭人丢弃,被人忘却。如此一来,苏璃和姜夷就造了石棺把齐王放了进去,把他锁在里面,让他终日不见天日,任凭他哭喊嚎叫都无人理会。此时的齐王比流浪街头的乞丐还要凄惨,他既受疾病折磨,又要忍受这非人的待遇。石屋内密不透风,空气混浊难闻,又闷热无比。苏璃每日送来的饭食,很快就爬上了蟑螂臭虫,让人恶心欲吐。跟以前的锦衣玉食相比,这种生活实在让齐王生不如死。此时齐王已是气息奄奄,命不久矣。他一想到曾经对苏璃的百般宠爱,千般信赖,到最后竟然被她如此轻贱,心中便是追悔莫及。他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此时身体虚弱力气全无,竟是连一句咒骂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咕噜咕噜”声。
小西急忙上前,惊道:
“你为何会被关在这里?”
齐王强撑力气声泪俱下道:
“这一切……都是姜夷那小子,还有那个妖姬干的,他们好狠毒啊……小西姑娘,你快救孤……出去。”
小西义不容辞,正要破开手镣脚镣,忽听得屋外传来一声:
“咦……”
接着是电芒熊熊燃烧的嗞嗞声,忽闪忽闪的光芒从洞外射入。
“里面是什么人,快给我滚出来!”
小西听出这是姜夷的声音,她心中恼怒,便从屋内钻了出去,对姜夷叱道:
“姜夷,我没想到你是这等歹毒的人,你将齐王关在这里,如此这般折磨他,那还不如爽快地杀了他!”
姜夷看到小西之后,愣了一会儿,继而冷笑道:
“杀他?当初又是谁不让我杀他呢?”
小西脸色发青,大声道:
“我看你是被仇恨冲昏了头。为了报仇,你竟然以折磨人取乐,简直是丧心病狂!”
姜夷面露难堪之色,道:
“你何必这么认真呢?我倒真想果断地了结他,但如果我杀了他你还不找我拼命?所以我不杀他。而且这法子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是苏璃想出来的。齐王让我家破人亡,我想让他受点苦头也未为不可吧。”
小西气恼地瞪了姜夷一眼,脸色忽而和缓下来,温柔道:
“姜夷,我想你也折磨他够了,不如就放了他吧……”
姜夷断然回绝道:
“不行!”
小西勃然变色道:
“你不放他,我现在就跟你拼命!”
姜夷呆了半晌,他看小西神色,似乎真是要与他以死相拼的意思,虽然他已经说过要她与断绝一切关系,生死无关,但终究还是不忍心小西这样做。他缓缓道:
“你去放了他吧……”
小西冷峻的脸庞终于绽放笑颜,不禁柔声道:
“姜夷,谢谢你……”
说完小西便要钻入石屋之内,将齐王放出。可就在这时,她只听得背后一阵风声,继而背上吃痛,顿时两眼一黑,昏了过去。姜夷一掌把小西击晕之后,顺势将她抱住,然后叹道:
“你这样做又是何苦……”
说罢他将小西横抱胸前,飞向了宫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