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再盗宝盒
姜夷回到客栈之后,心里只觉得十分烦闷。他几次想去找小西跟她解释清楚,均被挡拒在外,无论他怎么敲门,房门依然紧闭。他又无法大声嚷出自己其实就是姜夷这件事,客栈里面来历不明的人很多,万一有人透露出去让田忌那一干人等知道了,尽管他不知道后果会如何,但绝不是他想要的。现再的他已经养成了一副谨小慎微,也可以说是胆小怕事的性格,他孤苦伶仃一个人在这世上,知道自己的力量如此薄弱,只要一场波折或许就可以让他从人间消失,所以他不敢冒这个险。姜夷来来回回敲了几次门都是如此,他明白小西一时半会也不会原谅他,心中一阵苦恼万分但又茫然无緖,所以只得一个人失落地呆在自己房间里面,也不再出门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姜夷出房门买饭的时候有几次碰到小西,可小西却对他视而不见,然后就像脚底抹了油似得飞快逃开。姜夷无可奈何,心里愈发难受了。他深刻反省到因自己的冲动而对小西造成的伤害,恼恨自己为什么当时不和她解释清楚,说到底还是自己心里的那一点点不信任在作祟,要不然早该向她禀明自己的身份了。每当他回想起之前小西对他奋不顾身的维护,还有只有在他面前才表现出来的温柔时,他的眼眶就开始湿润了。他为什么不能对她坦诚相待呢,真是该死,他好害怕从此以后就与小西形同陌路了。
而小西的心思却没有完全被他们的两个人尴尬的局面所占据,她心里还对一件事耿耿于怀,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她就卧不甘寝食不甘味,那就是她还未拿回太公宝盒。今日虽然心情依旧不佳,抑郁和委屈一如既往地盘踞心中,可她已经下定决心今晚必须去齐宫再试一次,若再拖延恐生变数。于是又到了深夜的时候,小西再一次悄无声息地出了客栈,直往齐宫飞奔而去。她已经在齐宫内纵横穿梭过好几次了,所以已是轻车熟路了。此时明月高悬,硕大的银盘洋洋洒洒地抛下清冽的光辉,映照着小西站立屋脊的身影,神秘而绝美。她就像猫一样放大瞳孔,扫视着地面上走来走去的巡逻侍卫,他们手执明火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城墙,似乎连苍蝇都飞不进去。如此这般的阵势,说明他们在守卫一个重要的东西。当她看到巍峨高耸的正殿里一片漆黑时,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果然齐王对太公宝盒的兴头已减,不再彻夜不眠地研究了,如此她只要躲过那些巡逻的侍卫进入大殿便可以了。她打定注意,调整一下气息,忽地从屋脊出急跃而下。她踩着幽游鬼步的精妙步法,如暗影一般飘忽不定,左右飞闪,乘着那些侍卫掉头回巡时候的间隙,她已穿过大殿前的广场躲入了回廊下的阴影之中。之后她低喘一口气,悄悄把殿门拨开一道小缝,迅速钻了进去。
空阔的大殿里面静得深沉,一根根滚圆的石柱就像巨大的动物骨骼一般插入地下。外面四周都是一片明晃晃,火光透过窗棱弥漫在殿内,使得殿内看起来并不是十分黑暗。殿内正前方摆着一张宽敞的案几,上面的书简整整齐齐地堆垒在一起,看样子已经被宫奴小心整理过。小西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孤零零被搁置在一角的太公宝盒。她心中窃喜,急忙蹑手蹑脚走了过去,把太公宝盒紧紧抓在手里,低声道:
“你们有本事从我手里把它夺走,可我也有本事重新拿回来,这就叫一报还一报,各不相欠,哼……”
小西把宝盒放入跨袋中,接着在门口探了探,瞅了个机会遛了出去。之后小西在屋脊之上一路飞奔,等最后踏在宫外的空地上,她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欢喜道:
“大功告成!”
然后她回头朝宫殿厚重的外墙做了几个鬼脸,以宣泄一下心中的不平之气,完了之后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对小西来说,这也是了却她一桩心事。回想起之前因为这个盒子,她折在田忌及四魂手里,受了许多委屈,迫不得已把宝盒交了出去。此乃她人生之中最不堪忍受的一件事情,但她却忍辱负重了数个月,就是觉得自己就算失去了也是暂时的,总有一天她会重新夺回来。今日她终于如愿以偿了,也算是狠狠报复了田忌他们一回。最关键的是她还得知了姜氏后人尚还在世,这样一来她便可以将宝盒打开了,这可是连自己师父鬼谷子都没做到的事情,如此一想,她心里便激动万分。她嘴里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儿,一路蹦蹦跳跳地往客栈走去。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浑然不知暗影之中一个鬼魅的身影从齐宫开始就一直悄悄跟在她身后,而且越来越靠近了。
双刀悄无声息地潜入阴影之中,如裹在黑色糖浆里的光一般,迅疾贴近小西的后背。小西突然感觉到背后一股尖锐的劲风袭来,她迅速回头,心念急转之下,右手指尖泛起耀眼的紫光刚好抵住袭来的刀刃。然而挡住了其中一片刀刃,另一片却贴着臂弯内侧飞速劈向面门。小西惊觉,急闪于一侧,她只觉肩头吃痛,回头看到自己肩膀处溅出的血珠就像盛开出一朵鲜红的海棠花一般。她痛苦了呻吟了一声,用手按住肩上被划出来的长长伤口,好止住血喷涌之势。看到那双刀之时,她已经明白偷袭她的是何人了。鬼娘就站在小西面前不远处,看到自己突袭并未达到预期目的,不禁大为惊讶。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懊恼之色,她淡定地把双刀收回,之后便尖声笑道:
“反应倒是挺快的嘛,难怪能躲过那些侍卫拿回太公宝盒,果然够机灵的呀,嘿嘿……。”
小西心里“咯噔”一跳,惊讶万分,她忍着剧痛艰难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我拿回太公宝盒了?”
鬼娘放肆笑道:
“哈哈,我怎会不知?在齐宫之时你的一举一动全被我看在眼里,只是你察觉不到罢了。小姑娘,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啊,可惜啊,让你失望了。”
“你一路跟踪我,究竟想要干什么?”
小西问道。鬼娘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冷漠,她双眼盯着小西的跨袋,冷然道:
“把太公宝盒交给我,我可以饶你不死!”
鬼娘的要求其实也在小西意料之中,她与鬼娘的过节也全因这盒子而起,他们当初不远千里追踪,从她手里把宝盒夺走,现在自然也还是要干同样的事情,她只是想不通,为何鬼娘不在齐宫之时,就出手阻止她呢。她并不惧鬼娘的威胁,只淡然道:
“休想!”
鬼娘脸色凌厉,凶狠道:
“哼,到现在还嘴硬!你本不是我的对手,现在又被我所伤,难道还能插翅飞走不成?”
“少废话,你要拿,那就动手吧!”
小西大声回应道。她右肩受伤,一只手臂已经不能动弹,估计是被切断了筋骨。但是她左手整个手掌都被紫光环绕,就像那夜晚的紫色精灵一般在她指尖跳跃不已。她屏气凝神,紧紧盯着对面那个可怕的女人。然而鬼娘却并未有所动作,只冷哼一声,道:
“要拿宝盒,何需我动手?”
接着,她打了个响指,冲着黑暗的一角淡淡道:
“出来吧,二位,拿了我的钱总该为我办点事儿吧。”
只听得窸窸窣窣轻微的声音,从那墙角处突然冒出两个人影,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小西乍一看不要紧,细看他俩的身形,她脑中马上就浮现出两个人来,心中顿时大惊。没错,他们就是屠蛟屠虎那两个恶人。屠蛟屠虎飘然走到月光底下,站在鬼娘旁边。他们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小西,眼里满是不屑的目光。小西不由得惊讶道:
“你们怎么是一伙儿的了?当初他俩不是还要杀你们吗?”
鬼娘哂笑道:
“我需要让你知道吗?”
接着她对屠蛟屠虎低声说道:
“快杀了她,拿回宝盒!”
屠蛟悠然道:
“这个不急,待我问几句话后再杀她也不迟。”
鬼娘狠狠地瞪了毒蛟一眼,然后恼恨地走开了。若论实力,她有把握能自己解决问题,只是这势必就会有一番缠斗。如果杀了小西,而现场因此留下太多痕迹,以后鬼谷派的人查起来的话,很有可能就会把她暴露。鬼谷派个个精明能干,才智超群,就比如说那军师孙膑,眼里就像有一面明镜似得,在纷乱复杂的战场上也能洞察先机,任何蛛丝马迹似乎都不能逃过他的眼睛。她身份特殊,肩担重任,绝不想让鬼谷派门人查到自己头上。所以,她刚刚突袭未成,只能让屠蛟屠虎替自己出手了。至于为什么屠蛟屠虎这两个大恶人为什么会听从鬼娘安排的原因,很简单。当初在夜邑有过一番会面之后,鬼娘曾秘密找过他俩,给了他们许多财物。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可是天经地义,连恶人都会遵守的一个道理。屠蛟缓步踱到小西跟前,阴声道:
“姑娘,听说那个小贱奴跟你一起在临淄,老实说他在哪里,这样我或许可以让你死得不那么难受。”
小西明白屠蛟口中说的就是狗儿,也就是姜夷。尽管那小子现在让她很不开心,但是她宁可自己痛苦死去,也不可能如实交代他现在身在何处,她做不到。她镇定道:
“他在哪里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会知道?你若想找他,那就自己去把整个临淄城翻一遍吧。”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屠蛟脸扭曲成一团,恶狠狠道。然而小西只冷冷地哼了一声,似乎不为所动。这时,从街道的另一头传来一个细微的脚步声,屠蛟警惕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知来者何人。不过当他眯着眼睛看清楚来人的面容时,他竟像发了狂似得大笑起来,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掉下眼泪来。他对小西哂笑道:
“你不说也罢,那傻小子自投罗网来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