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崎平原,这里已经被尸体所掩埋,三好军的,织田军的,到处都是尸体,织田信胜骑马走在战场上检视着战场,他的身旁,前田利家与蒲生氏乡紧紧跟随。
前田利家手持朱枪密切注视着战场,以防有没有逃走躲在周围的三好武士与足轻突然偷袭,暗处,石川五右卫门也是紧跟在信胜的影子当中,警戒着四周。
织田信胜轻叹一声,虽然他已经见识过战场,也亲身经历过好几次,可是像这种大规模的两军交战,说实话,织田信胜还是第一次,别看他这几天如何排兵布阵,如何冷静迎敌,那都是他的假象罢了,实际上每次交锋,哪怕只是一场小规模的战斗,织田信胜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深怕因为自己的指挥失误而让己军败北。
眼下战役结束,信胜的心总算可以松掉半截了,经此合战,暂时不用担心三好家会打京都的主意,眼下要做的,便是快速夺回胜龙寺城,将京都的门户牢牢掌握在织田家手中,并快速回师,前往北近江救出吉法师姐姐。
“信胜少爷,这是敌将,三好三人众之一,岩成友通的首级,被老夫亲手斩下。”山内盛丰身后跟着一名足轻,他的双手举着一个木盒,里面放着岩成友通的首级。
信胜随便看了几眼,便挥手让足轻持着木盒退下,毕竟首级这种东西信胜也没什么兴趣,“老大人武勇真是不减当年啊,我一定会在信长姐姐面前为老大人请功。”
此次山内盛丰立下如此功绩,想必信长姐姐一定会大大奖赏山内盛丰的,反正也只是帮忙传达一下,也不费什么事情,还能收个人情,这么好的买卖织田信胜为什么不做。
“如此,那老夫就谢过信胜少爷了。”
山内盛丰眉开眼笑,他是真的很高兴啊,没想到临老了还能再战场上大展神威一回,斩下了赫赫有名的三好三人众之一岩成友通的首级,想必用不了多久自己的武名就能传遍京畿,大大伸张自己的名号,对于一名武士而言,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啊。
“信胜少爷,还有我,这次我也是大展身手,奋力当先啊。”安藤守就挤开挡在身前的山内盛丰,不顾对方眼中的不满,径直向织田信胜邀功。
毕竟在安藤守就眼中,一个小小的山内盛丰确实不够看的,要知道自己怎么也是美浓三人众之一,西美浓的实权人物,而山内盛丰是谁,当初不过是岩仓织田家一介小小的家老,那时都得对自己毕恭毕敬,就算现在同在织田家为臣,但对方的家名可远远不及自己。
要不是山内盛丰的女儿是织田信胜的家臣,颇受信胜的宠爱,对于这种家伙安藤守就连话都不想与他多说。
信胜淡淡点头,脸上没有多少反应,只是淡然一句:“安藤大人的战斗我都已经看到了,确实值得嘉奖,容许安藤大人重新升回侍大将,并将城池奉还。”说完,信胜驱着马匹准备继续前进。
安藤守就急忙上前:“诶。信胜少爷,还有那个……我的知行地……”
对于官职,安藤守就并不是特别看重,城池也是,虽然能够拿回城池重新成为城主确实值得高兴,但是最重要的知行地信胜还没有说呢,到底是还还是不还,如果还给自己的话会还给自己多少?这是安藤守就迫切想知道的,毕竟有了土地才有了实力,有了实力才可以争取更多。
织田信胜微微皱眉,面色不愉道:“难道安藤大人以为在下会赏罚不明,不给予大人应得的嘉奖吗?”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安藤守就急忙露出谄笑,后退几步,让开了方便织田信胜通行的道路。
织田信胜刚御马上前几步,便从西边方向奔来一名骑马武士,看装着应该是之前去追击三好溃军的龙骑兵当中的一员。
骑马武士在距离信胜十步的距离停下,直接翻身下马,周旁自有足轻上前替他牵住马匹。
“启禀信胜少爷,我军在追击三好溃兵的途中趁势将胜龙寺城夺下,山内大人派遣在下前来询问大人该如何处理。”
织田信胜微微一惊:没想到辰之助的动作这么快,原本正打算派人去将胜龙寺城夺回,却没想到她已经先一步夺下了胜龙寺城。
信胜慢慢转向身旁的山内盛丰,微笑道:“恭喜老大人,老大人刚刚立下大功,您的女儿便又跟着为本家再立一大功,山内大人一门真可谓是将门虎女啊。”
“哈哈,不敢不敢,信胜少爷过誉了,那都是辰之助自己争气,再说了,辰之助她不单单是老夫的女儿,更是信胜少爷的义妹,理应应有信胜少爷一份功劳。”
山内盛丰急忙摆手口称不敢,可是面上的自豪确是谁都可以看出的。
站在山内盛丰身后的安藤守就紧皱眉目,咬牙切齿:哼,凭什么如此不公,同样都是立下大功,山内那老儿可以得到嘉奖而我却要遭到侮辱。
安藤守就有些死脑筋,刚才织田信胜并没有对安藤守就口出任何不满之词,只是单单训斥了一句,可在他看来确是对自己极大的侮辱,自己是谁?自己可是美浓三人众之一,西美浓的实权者,当初要不是自己帮忙织田家岂能那么轻易夺取美浓?
结果事后自己什么奖励都没有得到不说却好要成为这种黄毛小儿的与力,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却忘了,明明当初是自己看到稻叶一铁与氏家卜全两人主动要求成为信胜的家臣,结果自己头脑一热,也跟着一起开口请求的。
这次自己立下大功,怎么也要好好嘉奖一番才是,可是刚刚……这小子什么态度,竟然如此轻辱与我!
安藤守就越想越气,索性不再跟在织田信胜身边,而是带着自己部下加入打扫战场的行列,看看能不能淘到一些战利品。
战场很乱,织田家足足打扫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将战场打扫的差不多了,战死者的尸体被织田军聚到一起准备火化以免产生瘟疫,战利品也被织田军搜集起来,分配与众人,每个人都为自己得到的赏赐而欢喜。
山内盛丰也因为织田信胜的命令暂代胜龙寺城城主,率麾下本部兵力以及南近江的两个国人势力,凑足了一千五百人前往胜龙寺城准备接收胜龙寺城,并与山内一丰换班,由对方率领龙骑兵归来与织田信胜的大部队汇合。
此刻在一座临时搭起的土台上,织田信胜随意坐在一张马扎上,有些为难的看着眼前的金银钱粮。周盘的武士与足轻,看向那堆金银的时候难掩目中的贪意。
织田信胜头痛的扶着自己脑袋,这些金银钱粮原本都是织田军自己的,当中还有好多是信胜麾下南近江国人的私家财物,当初信胜下令让他们抛弃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可心疼了,都不愿意接受信胜的命令,还是信胜答应回去以后将会按照他们的损失三倍来进行补偿才按捺住了他们的不满心理。
原本织田信胜是想依靠这些金银钱粮来拖住三好大军的进军,为自己的后撤以及布阵争取时间,可没想到,那群家伙竟然背着这些东西来与自己决战。白白消耗体力不说,还因为这些东西丧了命。
这次织田军的胜利可以说连织田信胜自己都觉得很意外,原本还以为是场苦战甚至于惨胜,可没想到胜得这么容易,容易到信胜自己都产生了怀疑。
这次织田家胜利的最大功臣,既不是织田信胜本人,也不是麾下奋力死战的足轻与武士,而是眼前的这些金银钱粮。
是它们,耗去了三好军大部分体力,让他们没有足够的力气战斗;是他们,废掉了三好家的骑马队,让他们的骑马队无法发挥战力;是他们,夺去了三好军的心智,使他们忘却了这里是战场而走向了灭亡;这些金银钱粮便是此战的最大功臣,为织田家带来了胜利
正因如此,织田信胜才不好处理它们。
他的部下中有人建议,将这些分给麾下足轻与武士,激发他们的士气,因为接下来还有一场苦战呢,士卒们急需奖励来提升士气,当时织田信胜就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没看到人家三好家是怎么败得吗?还激励士气呢,我要是将这些金银分发下去,那下一个三好家就是我织田家,下一个三好长逸就是我织田信胜。
人家三好军不过从胜龙寺城进军到山崎,区区数里的路程就让他们失却了战斗能力,从这里到北近江的高岛郡可是有数十公里的路程,我要是真将这些钱粮封赏下去,让他们背着这些东西跑个数十公里,那这仗还打不打?
最后,织田信胜下达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命令,所有的粮食全部被焚毁,所有的金银小判被就地掩埋,给出的理由是大军行军,岂能携带这些不方便进军的东西,为了防止有人被这些东西迷昏了头,全部就地焚毁、掩埋,不得取走任何一样,违令者,杀无赦。足轻取者,其全家税率一律调制八公二民,并为期十年;武士取者,则一律废除武士身份,抄家,贬斥为奴;城主取者,废城主之位,没收知行地,一律流放至外境。
正因为这在强力的严防措施之下,众人才只能眼巴巴看着那一粒一粒饱满的大米被大火所焚烧,那光亮无比的金银小判被沙石掩埋。
忙完这一切之后,织田信胜才下令大军继续向高岛郡进军。
……
其实,还有一个理由织田信胜没有说出,那就是这些金银小判与粮食上面沾满了战死的三好足轻与武士的鲜血,织田信胜恐惧它们会为自己,为织田家,为吉法师姐姐带来厄运,甚至可能导致织田家的灭亡。
自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织田信胜的潜意识也渐渐向当地土著所靠拢,在潜意识中也开始相信所谓的神人怪力了,为了抑制这一切,织田信胜必须掩埋这些金银小判,不让它们见世。
一是为了断绝士卒们的贪念,二是想借此方法,消除掉上面所沾染的三好家士卒的怨气,让织田家的武运长久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