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半兵卫,快点放开我。”
在众人想入非非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将众人唤回了现实,大家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此刻木下秀吉赤红着双眼,橘子色的眼瞳此刻无限靠近朱色,豆大的泪珠滚落而出。
她的右手被竹中半兵卫所拽住,不让她继续前进。
“你在做什么主公大人,你不是说过会平安回到京都与欧尼酱团聚吗!你不是说你是织田信长,就算是放弃军队独自一人也会回到京都吗!你不是说不会在这种地方被绊住脚步吗!为什么你现在倒下了,你这个叛徒、窝囊废,快点给我醒来啊——”
平时的木下秀吉,给人一种懦弱但又不失和雅的感觉,不管什么时候,不管面对着谁,都可以露出笑脸,可是现在,她就像是一个被夺走了心爱糖果的小女孩一般大声哭泣,她放纵着自己,放纵着自己的内心,将累积在心中的话语尽情释出。
周围的人都被木下秀吉与平日里不同的表现所震撼,但也只是震撼罢了,很快反应过来的众人纷纷围堵上前,将木下秀吉围在中间,双目中的敌意无情展露。
“木下秀吉,你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对主公无礼。”
“哼,果然猴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猴子,一点教养都没有。”
“木下秀吉,你赶紧给我们滚出去,再敢乱言,休怪我们无情!”
对于织田武士对木下秀吉展露出的敌意,秀吉的部下可不干了,对他们来说自己忠于的不是织田家,不是织田信长,他们忠于的是木下秀吉,都是被秀吉的笑容所迷惑过来的。
在他们心中,木下秀吉就是神,就是菩萨,谁要是敢对她刀兵相向,他们就是舍去自己一身肉,也要撕下对面的一层皮。
以蜂须贺小六为首的原川并众成员,很自觉的拔出手中的武器,与一众织田武士相对立。
“你们想做什么,想造反吗!”
“秀吉,主公还没死去呢,你就想造反邀功吗!”
织田武士们怡然不惧,拔刀上前,毕竟相比对面川并众的寥寥数人,自己这边可是有十几号人呢,难道还会怕他们一群半路出家的货色不成。
在织田信长昏迷的现在,织田家以往所积累出来的矛盾在这一刻显现的淋漓尽致,织田家的武士本来就对木下秀吉这名农名之子充满了鄙夷,可是当这位农名之子站在他们头上的时候,他们的心中渐渐升起一丝不满。
对木下秀吉的不满,对织田家的不满,对织田信长的不满。
明明他们全都是武士家族出身,有的是武家名门,有的在尾张、美浓拥有着数百年的历史,堪称历史悠久,这样的他们都得不到晋升,却让一介农名之子站在他们的头上,这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无法接受的耻辱。
这就是人类、人性,当某个人获得成功时,周旁的人看向他的眼神或许会有恭敬,会有追求,但更多的都是嫉妒与怨恨,他们会想凭什么晋升的不是自己?得到大奖的为什么不是自己?获得成功的怎么不是自己?
他们不会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只会觉得是这个世界的错,是这个社会的错,而怨天尤人。
此时的这群织田武士便是如此,他们嫉妒木下秀吉的成功,嫉妒织田信长与信胜俩名织田家的实权人物对她的宠爱,嫉妒她年纪轻轻便能达成别人穷其一生都无法达成的成就。
他们企图将自己的憎恨,愤怒、嫉妒等负面情绪全部发泄在眼前这名年轻武士身上,而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
他们持刀踏着慢步逐渐逼近,手中明晃晃的太刀随时准备饮血,护卫在秀吉身旁的一众川并众武士也是拔刀而立,丝毫不惧围拢上来的人群,就连竹中半兵卫在拉住秀吉的同时也一边拔出腰间肋差以做防范。
竹中半兵卫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相比于乐天派的木下秀吉,她更加能够看情织田家内部的局势,明白自己的主公因为身份的关系而受道周旁同事的鄙视,也明白他们都嫉妒自家主公的成功,一直想找机会取而代之,而现在,最好的机会已经摆在他们眼前了,对主公口出脏话,口出埋怨,仅这一条他们就有资格在这里处决秀吉。
事后,就算信长苏醒或者织田信胜回归,也无法对他们做出什么处置,反而还要对他们稍加安奖。
半兵卫的眼神不时望向身旁的房间,如果事情真的发生到最后的一刻,那说不定她就要冲进去抓住昏迷不醒的织田信长,将其作为人质以换自己等人的安全离开。
虽然眼下织田信长昏迷不醒,但她终归是织田家的家主,是他们在场所有人的主公,弑主的名号他们谁也担当不起,在信长还没有彻底死掉之前,谁也不敢对他们动手。
眼前的局势一触即发,但是对于这一切木下秀吉确是视若无睹,只是呆呆看着被灯火所映照的房间,那个安静躺在榻榻米上的身影,在庭院发生如此变故的此刻也没有要苏醒的迹象,仍旧静静卧躺在病床上。
“主公大人~~”木下秀吉轻声一句。
“都给我住手——”
丹羽长秀再也抑制不住,一改往日里如同大姐姐一般的温文尔雅,像是一座小火山暴怒开来,“你们想做什么,外面敌军大兵压境,你们不思御敌,反而要自己自相残杀,是当主公不在了是吗!
别忘了,主公还活着呢!只要主公在世一刻,我就决不允许有人将刀枪伸向自己的同伴,不然,我必将代替主公惩治于他!”
丹羽长秀绝对有这个资格说这句话,在织田信长昏迷,织田信胜不在此地,笔头家老柴田胜家在外面御敌的此刻,她便是这里身份最大的人,只要她一声令下,围在周旁的数十名织田足轻便会一拥而上,将企图反抗之人镇压。
看了一眼不敢喘大气的众人,丹羽长秀冷哼一声,他们心中的那点小心思早被她看的透彻,他们哪里是要维护主公的尊严,只是想在主公昏迷不醒的当下将他们眼中的不爽者木下秀吉除掉罢了,造成既成事实,让主公与信胜少爷将来也无法处置他们。
“秀吉大人,虽然你刚才的话可能是无心之举,但确实冒犯到了主公,我身为织田家家老有义务要维护家主的荣誉。”丹羽长秀转向一边,对临阵待敌的一众木下秀吉的家臣缓缓开口。
蜂须贺小六等人拔刀注视着丹羽长秀,耳朵伸的大大的,深怕漏听任何一词。
“判决你关在西边的小屋,好好反省一下。”
蜂须贺小六他们终于可以松气,将手中的太刀收起,并簇拥着木下秀吉向西边的小屋走去,路过那群织田武士的时候仍旧对他们怒目而视。
丹羽长秀暗暗放松,终于将可能造成织田家分裂的事件给抑制在萌芽之中。
“等战事结束以后,让胜家大人来见我一下。”
拖着疲惫的身姿,丹羽长秀慢慢走入织田信长旁边的一个房间,准备稍稍休息一下,毕竟今后几天恐怕还有更多劳心劳力的事情需要这位织田家的大管家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