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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城里的月光

金篆玉函之琴心剑胆 瓜子1521 6022 2024-07-11 11:05

  还是在西边,草场的西边,这一大片的密林好像一直引诱着人们来这里展示阴暗的一面。一辆带蓬的单骑马车慢慢的来到了林子边上,赶车的把式旁边坐着一个魁梧的大小伙子,只是倚靠着车篷睡的死死的。把式回身冲着蓬斗里面说道:“刘嬷嬷,前面道窄车子过不去了,就停这吧。”

  车篷帘儿被铜烟杆儿一掀露出来刘媒婆那张脸,不过今天的打扮不是媒婆子而是一位黑布衫的老妪,她四下瞧了一下,急忙说道:“赶紧的老川,把这个小子弄林子深处去,找地方好歹挖个坑埋了。”

  “他还没死呢就要埋呀,那么大个俺可弄不动他,说好了俺可只管挖坑不沾血,俺可不想下地狱。”那个老川嘟囔着。

  “瞧你那出息,什么下不下地狱的,死就死了俩眼儿一瞪俩腿儿一蹬,想那么多干嘛,你先到林子里找个地方挖坑儿,一会儿回来我和你抬他过去,坑挖的大点,省的费事儿。”说着刘媒婆扔给老川一把木锨,他拿起木锨又看了一眼大个子,叹口气朝着林子里走去。

  无疑这个大个子就是书童魁哥了,显然是着了刘媒婆迷魂药的道了。

  刘媒婆盯着老川的背影恶狠狠的想:一会儿干脆把你一起埋了,以防将来漏了口风。回头又看了看车里躺着的周珂馨主仆二人,还真是个流光溢彩的美人儿,这要是调教好了可是一棵大摇钱树哦。想到这美滋滋把那张瘪嘴咂巴了一下,将脑袋缩进了车蓬里。

  大概一顿饭的功夫,老川扛着木锨深一脚浅一脚的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刘媒婆听见声音从车里钻了出来,问道:“这么快挖好了?”老川走到跟前说:“俺刚挖一会儿,远远看见了一个岩石洞,过去看了一下,俺估摸着把他扔洞里不就完了,费那力气干嘛。”

  “你个懒货,那洞有多远?隐秘吗?”

  “没多远,不过也不近,得走几百步。”老川向后边林子方向扬了扬下巴颏儿。

  “那还不赶紧的,手脚麻利儿的,这大白天的别碰上个什么人。”媒婆催促着,把烟杆儿往腰上一别,抬手一抓魁哥的脖领子没怎么费劲的就拽到了地上,作势扬手成掌刀就要往下劈。

  “等会儿,你别在这儿弄死他,不知道死人更沉么,俺也不想抬着个死人,晦气!”老川阻止道。

  “得得得,别废话了,你抬俩脚我抬肩,快走。”二人说着便把魁哥抬起来往树林里走去。

  得亏了魁哥长得个大膘肥,俩人走了没多远老川就受不住了,站住了要歇口气,媒婆也没有办法只能停了下来,把魁哥往地上一放便也不理会老川,自己往周围蹓跶了几步,看这片林子还真是够密的,几乎看不见外面的马车了。

  抬眼又看了看远处老川说的那个岩洞,估摸着中间还得歇一次,心里恼火的想着:还真是没想到有这么一个大小伙子跟着那两个妞,费事儿又费力的耽误功夫,要是更夫陆远他们随便一个人在身边也都麻利的解决了,对了,那几个人这两天都跑哪去了?想到这,她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安掠过心头,赶紧招呼老川接着抬人往里走。

  这回也就走了百十来步,媒婆便叫停了脚步,正当老川疑惑的看着她时,媒婆已经扔下抬着的人,三步两步的走向侧边一块儿空地,那里放着三捆砍好的干柴。

  媒婆走到柴火堆旁,心里一惊,她认得捆柴的麻绳打结儿的手法,是樵夫苗斧的独特双八字结,以前还教过她的。直接的反应就是,出事了!

  是的,的确出事了。就在她查看了柴火堆和周围情况之后,打算离开往回走时,一抬头,老川已经躺在了地上,一个年轻的书生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旁边站着那个刚才还昏睡的大小伙子怒目瞪着她。

  魁哥见媒婆看过来,身形一动就要往上冲,紫风喝住了他:“上去送死吗?回林子外车边守着你家小姐去,有什么情况大声吆喝一下,走!”

  紫风在妙香楼不远处的地上发现了一泡马尿和半个车辙印子,判断出人是被马车劫走的,一路问了道边的店铺便蹑踪追了下来,看见停在林子外的马车,发现周珂馨和荷香主仆晕在车里,心下松了口气。

  没有其他人,便心里一紧,猜到凶手是去林中毁尸灭迹去了,立刻运起真气催动魂识锁定了位置追踪过去,一缕指风点倒了老川,发现魁哥没死只是被迷晕了,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忙催真气弄醒了他。

  在紫风的眼里,对过这个老婆子已经是个死的不能再死的死人了。

  镜头转向京城,那个庄严肃穆的大明帝国象征,紫禁城。在大善殿仁寿宫中,张太后,就是正德皇帝她妈,轻轻放下刚刚喝完的百合莲子羹盏,用手里的丝帕擦了擦嘴角。

  突然一抬手“啪”的一个大嘴巴打在了跪在身前的宫女脸上,没等宫女反应过来,又立刻对着她一脚踹在了身上,这个坤宁宫夏皇后的贴身宫女翠莲一个趔趄侧趴在了地上,只听张太后骂道:“混账东西,要你们有什么用!自己的主子都伺候不好,但凡有一个眼活的都不可能让她撞过去。”然后扭头问太监温祥,“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皇后主要是哀思过度,天天守灵茶饭不思,撞的额头出了血,身子太虚了,要好好静养才好,无性命之忧。”温祥赶紧躬身回话。

  “哼!现在知道悲伤了,早就和她讲过,多动动脑子把皇上的心拢在身边,就知道哭呀劝呀有什么用,天天听那帮子外臣唠叨个没完就够烦心的了,皇上回宫后还要听她唠叨,他能不烦吗?

  皇上的心思活泛你就陪他疯陪他乐,让他每每总能想到你那心思不就日久生情了,还愁诞不下个龙子来?这回小叔子登基,她连个太后都做不成了。还有你们这帮子蠢奴才,就知道偷懒惫怠耍奸,气死我了!”张太后是真的气得浑身哆嗦。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下午正德的夏皇后在守灵时,悲伤过度想寻短见,趁左右宫女不备一头撞向了皇上的棺材,估计是多日来身体实在太虚弱了,没什么力气,结果只是磕破了额头晕了过去。

  要说这个夏皇后也是一个可怜之人,自正德元年(1506)秋与皇上大婚册立为皇后,那时正德皇帝朱厚照只有十六岁,到正德薨逝,一直未和夫君行周公之礼,到死都是个处子之身。

  正史一直讳莫如深,毕竟皇家隐私之事,据笔者猜测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正德大婚时年龄尚幼,因婚前由宫中女官进行性启蒙教育演练时,有了非常不舒服的初次性体验,产生了逃避和拒绝性生活潜意识,包括建豹房住在乾清宫外都是这个心理暗示的结果;

  第二个原因就如上面张太后所说,皇后不会讨正德欢心,正德非常不喜自己的两个娘舅,就是被父亲孝宗护短宠上天的张鹤龄与张延龄,而夏皇后的一个妹妹却嫁给了张鹤龄的儿子张宗说,正德当然是恨屋及乌的冷落了皇后。

  但两人还是有感情的,据《明良记》记载,有一次正德从大同回来,因为很长时间没见皇后了,到坤宁宫时皇后悲喜交集而泣,正德发现皇后瘦了,急令光禄寺进膳并加两只烧鹅。

  翠莲趴伏在太后身前地上,连声求太后息怒宽宥自己,温祥也赶紧的给她捋着后背劝其息怒,过了一会儿,张太后说道:“算了,你回去好生伺候你家主子,告诉她少使性子将养身体,今天我乏了,明天再去看她。”说完一摆手挥退了翠莲和一干仆从,只留温祥一人。

  等屋里清静了,看着温祥端着一碗刚沏的雨前龙井过来,太后问道:“他们的车驾到哪了?”

  “禀太后,根据前几日的行程推测,今儿明儿两天应该到卫辉府了。”

  “倒是悠闲地很啊,不紧不慢的,不知国不可一日无主吗?我一个妇道人家宮里宫外的事都得张罗着,这个皇后也不让人省心,唉!”说着话,接过了递过来的茶碗。

  “外头有杨廷和,毛纪他们几个操持者,去除积弊,百官皆交口称赞,说您贤良淑德果敢决断,不让须眉。”

  “你听他们的,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们的舌头板子你也信!”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她的心里还是非常小得意的,有点儿飘。喝了一口茶,接着问道,“还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吗?”

  “别的倒也没听说什么,只是听魏彬提了那么一嘴,说谷大用启动了西厂以前的部分驿传站点,看来是要投名状了。”

  “啊哦,这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啊,韦霦当初被冷落了都是做给人看的,这个小孩子殿下够聪明。”张太后点了点头,“我倒是忍不住想看看他登了大宝之后怎么对付那些个花花肠子外臣。”

  “那这事儿要不要让内阁的那位知道?”温祥试探的问道。

  “你是说杨廷和,他干的正欢实呢。你以为这个老狐狸会不知道?咱们就在边上看着,内臣都是天家的人,注意和外臣的分寸,能保你们性命的只有皇上!”张太后话里有话的点了温祥几句。

  温祥赶忙肃立应道:“是,奴才晓得这个理,您放心,奴才一切都听您的。”

  “唉,我的命也是苦啊!走吧,扶我去给吾儿上柱香。”说着,站起身来,一脸的愁云惨淡,在温祥的搀扶下向外走去。

  文渊阁内,杨廷和与毛纪、蒋冕正在票拟奏本和题本,因新皇还在途中,所以通政使寺接受的百官奏本由司礼监按轻重缓急禀明张太后,下转到内阁票拟,再由司礼监批红下发执行。

  这时就听蒋冕“咦”了一声,说道:“介夫,维之(杨廷和与毛纪的表字)快看,这个辽东巡抚李承勋的奏本有重要的事情。”

  二人一听都放下了手里的奏本走了过来,杨廷和接过奏本和毛纪一起看了起来。这是督抚韩玺和李承勋共奏的本子,转述沈阳中卫指挥使卻永的奏本,关于沈王世子遇袭之事。

  过了一会儿,杨首辅将奏本转手给毛纪,陷入了沉思:“谁干的?为什么?怎么会有倭人?”忽然眼前一亮,和其他二人说道:“赶紧找找山西的奏本,看有没有什么与潞州直隶州有关的消息。”(作者按:潞州直隶州于嘉靖八年升为潞安府)

  也就一袋烟的功夫,毛纪说道:“这有山西巡抚张襘的奏本,说潞州连年旱情严重,民生拘谨,乱民骚动不安,今春尤甚。沈王朱诠钲倡议地方士绅放粮赊粥以解一时之困,沈王府率先垂范,地方百姓拥举其义,四邻得安。肯朝廷减免当地税负,褒赞沈王高义之举。”

  “哈哈,敬之(蒋冕的表字)维之,你二人以为何?”杨廷和手捋颌下胡须,老神在在的问道。

  “沈王一系敦厚恭良乃大明之幸。”毛纪慨叹,蒋冕亦是频频点头。杨廷和微微一笑,像是自言自语但并没有刻意放低声音:“恐怕其中当有难言之隐吧,然其举当得忠义之为,合当嘉赞!同时督促辽东全力彻查刺客一案,加护世子平安返国。”

  蒋冕和毛纪互相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微微一哂,便默不作声的继续手头的工作。

  通玄关内,紫风坐在后院的石凳上,仰头看着刚刚升起不久的一轮明月,心里想着:明天就该圆了。

  昨天将周姑娘等人救回之后,妹妹若水也是一通忙活。由于周珂馨主仆二人的体质孱弱,受到迷香的侵害过深,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嗜睡了一天一宿,紫风让妹妹配了两服药给她们解毒,今天终于基本痊愈了。魁哥早就和玄一道长聊得像是祖孙般的亲热无间了,哄的老道一天都合不拢嘴。

  周珂馨分别和大家见过了礼,尤其这般近的看清紫风的身形容貌,心里不禁突突乱跳,没想到这个恩公如此的年轻出尘脱俗,隐隐一股仙风道骨的雅逸,尤其那看向自己时如星辰般迷幻的漆黑双眸,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和醇和的嗓音,挺拔的玉树临风,难怪父亲把他夸得世上少有人间绝无的仙人一般,还有他的妹妹若水,如海棠迎风的靓丽,翠谷欢歌的百灵,让自己有一见如故般的温馨。

  面对这个再次救了自己的恩人,周姑娘深深的拜了下去。紫风在对方开始俯身打算跪下时,便内力外放托住了其身体,轻轻说道:“不必如此,心领了。”

  这一天是周姑娘最快乐充实的一天,荷香看到自家小姐满面春风,一扫往日的凄苦之色,更是心怀激荡,总是不自禁的泪润双目喜极而泣。

  她清楚小姐自从走投无路踏进妙香楼的一刻起,便已是心如死灰了,能有重见天日的今天,全是拜这个从天而降的仙家道士之福,荷花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追踪着紫风的身影,当然她也看到了自家小姐的目光也矜持的追随着那道背影。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到处都能听到女孩子们的叽叽喳喳,紫风既高兴又无奈,女孩子们终于都有了伴儿,享受着欢快的时光;过几天一旦送周姑娘主仆离开,妹妹又要孤寂了,他知道妹妹的性格坚毅果敢,但她的童年太苦了,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紫风都要想尽办法去补偿她,浮在心头的柔情不禁让他又想起了那个“宁伯”。

  紫风抽出笛子,抬眼看看明月和孤星,轻轻吹响了后世新加坡词曲创作人陈佳明写的《城里的月光》,旋律中,曲动心弦而心若旷谷:

  每颗心上某一个地方总有个记忆挥不散

  每个深夜某一个地方总有着最深的思量

  世间万千的变幻爱把有情的人分两端

  心若知道灵犀的方向哪怕不能够朝夕相伴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他心房

  看透了人间聚散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段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守护它身旁

  若有一天能重逢让幸福撒满整个夜晚

  紫风边吹着这淡淡的忧伤,心里默默哼唱着,当第二遍重复之后,曲声袅袅如烟一般飘散在夜空中。这时在他的身后轻轻的传来了清脆的琵琶声,同样是这首曲子,只是有的音连贯性和过渡有些生疏,第一段用单音弹出,第二段开始加入了轮指,音色也逐渐浑厚,紫风随即横笛于唇,在琵琶的音拍出现犹豫时,及时吹响引领琵琶随着笛子的旋律尽情起伏。当第二遍开始时,琵琶全部都是轮指伴着笛声悠扬,珠联璧合缠绵悱恻,最后充满希望和安详的徐徐停下,琵琶又用单音重复了最后的两个小段。

  待一切复归平静,紫风转过头看向月色下如幽兰般绽放的周珂馨,对方也正眼波如真似幻的看着他,胸膛因刚才的入情弹奏仍上下起伏着。紫风轻咳了一声,“姑娘的琵琶谈得很妙,心有七窍,金珠落盘水银泄地一般,真是难得一闻,不知白乐天若是听到了该怎么重写《琵琶行》了。”

  周珂馨听紫风夸赞,羞涩的低下头,那一刻真是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恩公的曲子好,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如饮甘霖如沐春风。”

  “不要恩公恩公的叫我,太过生分啦,就叫我紫风即可。”

  “那好吧,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珂馨的。”这时荷香轻轻从后面走上来,将琵琶接了过去。

  紫风突然想起一件事,说:“差点忘了,我有一样东西给你,早上放在身上没想起来,你见了肯定会高兴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递给了珂馨。

  周姑娘疑惑的接过来,看见紫风和煦的笑着,鼓励她赶紧打开,于是她把布袋口的绳结抻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左手掌上,月光下一支雅致的花钿头饰熠熠生辉,珂馨惊喜的“呀”了一声,随即热泪盈眶呜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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