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双目圆瞪,一张大饼脸涨成紫色,嘴里说着些姐姐妹妹的疯话,贾琮默然,看了贾母一眼后,走过去,淡淡道:“你若是有病便治,谁也不会亏了你去,可你若没病装疯,那就不是简单的事了。”
见贾宝玉依旧嘴里喃喃,贾琮心知这是真有些疯了,只是见贾母并非司空见惯,知道这就是一时的症状,估计就是刚才被打击了。
随手凝成一道剑意,喝道:“拿贾族家法来。”这话一出,贾宝玉浑身一激灵,两腿一软瘫倒在地,那天贾琮把他打的惨状还在他心底记着呢。
见贾琮在眼前,他又成了鹌鹑,贾政在世时好歹还跟他讲些道理,可贾琮半点话不跟他说,上来直接上手,他哪能不怕贾琮?
贾母虽说心疼,可势不如人,哪里能说些什么?这本是贾宝玉自己造的孽,该是他自己受着。
“你疯了不成?薛家虽说隔了一层,可顺着你说,薛家太太是你正儿八经的母族嫁女,你怎地也该尊重些罢?”贾琮的语气不重,却每一个字都砸在贾宝玉脸上,他浑身战栗起来,贾琮见了,感觉好笑的同时又觉得可恨。
“来人,叫刘四送这孽障去祠堂给太爷跪着,从明儿开始算跪上一天,若有半分偷懒,那就跪三天跪一月。”贾琮摆了摆手,鸳鸯忙出去打发人,不多时就来了两个健妇,把贾宝玉搬了出去,估计是交到刘四手里。
“打发人去梨香院给薛家太太致歉,然后在荣国府外寻摸一套宅子,从公中出账,让薛家住进去罢,荣国府她们不好呆了。”贾琮觉得不对劲,倘若贾宝玉真有这么蠢,那也算是奇了怪了……
思来想去,只能想出是薛姨妈搞鬼,虽说还有些疑点,可贾琮才懒得想那么多,薛家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
梨香院内。
薛蟠躺在床上哎呦,流着泪说道:“妹子,都怪我没用,我这废物东西……”
“哥哥别说这些了。”薛宝钗只是摇了摇头,薛蟠流泪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盘算毁了,贾琮不可能纳薛宝钗,他当国公大舅子的想法自然也就泡汤了。
可薛宝钗是真的毁了,虽说贾宝玉没闯进来,可肯定是看见了的,说出去也不怎么好听,一旦有碎嘴的人传出去,贾宝玉就成了笑话,而她这样的一个女子,有谁会要?门第稍微高一点的正经人家纳妾都不乐意的。可若将就着嫁给贾宝玉,又哪里有什么未来可言?现在大势在大房身上,虽说贾琏年纪大了练不了武,可恩封是种好东西啊,但就算贾琮立下天大的功,最多最多恩封到贾琏身上……
想到这里,薛姨妈满面悲伤,就见外面一个老嬷嬷走进来,她认得是贾母身边的教养嬷嬷,忙站起身相迎,就听那老嬷嬷道:“宝二爷做下这等事来,老太太恨的要紧,已经打发他去祠堂里跪着了,从公中出了五千两银子,在西城给姨太太寻摸了一套宅子,否则宝二爷再疯了心那就不好了……”
说的好听,其实就是赶人的意思,薛姨妈脸色惨白,却也不敢说什么。
“过几日姨太太就先到那宅子里看看罢,老太太那头还要请御医给老太太看看,我先去了。”说着,老嬷嬷就走出门去,突然回头道:
“姨太太还是莫要想些不切实际的事了,倘若能进镇北公府的门儿,才够格儿能提后面的事,可连门儿都进不去,哪里来的那么多想法。”薛家的情况人尽皆知,她才不会相信因为这些事就能让薛姨妈成这个模样,思来想去,似乎就是这点了,所以到底是提点了薛家一句,听不听,就不关她的事了。
“老太太,如此我就先走了。”贾琮提出告辞,贾母现在自无不可,道:“不好误了正事,你去吧。”
“那畜牲那里还请老太太不要徇私,否则贾家的名声就毁了,另外约束家里人,谁若说出去,就先打断腿。”抿了一口茶,贾琮起身,身形消失。
荣国府登时一片鸡飞狗跳,又是要赏这个又是要罚那个,倒显得有几分乱象。
贾琮回到镇北公府,见镇北堂上只有湘云坐着,笑道:“玉儿和三妹妹呢。”
湘云低头不语,贾琮似乎明白了什么,道:“老太太说了,不会逼着你做些什么,他们做下的事,合该由他们自己背着,你早就不欠他们什么了。”
湘云没有说话,站起身离去,黛玉从屋里走出来,注视着她的背影叹道:“你真是糊涂了,她若是为了史家造的那些事来这儿,那我这天也白劝她了,既然你打发人去跟保龄侯表明了意思,怎地不去跟她说?”
“她看着大气,是当宰相的材料,可你若这么吊着,任谁都会多想,那日在船上不也是这么个章法?她只以为你看不起她……”
贾琮默然,黛玉又道:“你若还是顾及我那就不对了,要说心底一点不受用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可她这个模样,我早就只剩可怜她的空儿了,虽说也想过你只我一个,可世道如此,只能这般了。”
“还呆着做什么?跟上去看看罢,三妹妹刚才去了库房找东西,现在她可没人拦着。”黛玉猛然想起探春不在东风堂,忙对贾琮说道,自己先动了起来就往东风堂走。
贾琮身形一闪,跟了上去,不是他不想带黛玉,而是因为黛玉受不得武宗的高速,贾琮要给她传内罡,她也不乐意。
东风堂和镇北堂只有二三分钟的距离,可刚才说话就用了三四分钟……
东风堂内,见探春不在,湘云寻摸了半天也没寻摸到利器,又打开衣柜看了一眼,看见一把金剪,犹豫片刻,拿了剪子,右手颤抖着靠近头发……
贾琮还没到,探春却已经回来了,见她这般,忙上前要夺,可一时半会也夺不下来,也没了主意,嘴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纠缠一会之后,探春眼见着拦不住了,贾琮进来,先夺了剪子,还没来得及开口,湘云转头看向他,眼里只有清苦,再没掉泪,道:“何苦拦我?左右谁都在嫌我,我死了才干净,也省的给你添麻烦,就算不死,也该去庙里佛前上香一辈子,也是,都不是清净人了,我还去做甚,不如死了算。”
“我从没求过你心底有我,因为我晚了四年,那里有了主子,早就不该是我的了,纵然有了,正主儿也觉得我恬不知耻,你莫拦我,省的让你难做。”说着又要抢,贾琮叹道:
“是我的不是……”
“跟你没半点干系,和任何人都没有,只是我自己想不过去。”
“你既也知道自己想不过去,那就莫要再想,毁了你自己,也苦了别人。”黛玉刚进来就见了剪子,忙劝道。
“好姐姐,你莫再哄我,他本该是你一个人的,纵然我再怎么苦,也都是夺了你的东西,即使我是被逼着,你也该是不受用的,他本也只愿有你一个,被逼着要了我也是无奈,我生在世上既然就是给人无奈给人不受用的,那我不如死了清净,好姐姐,先前也曾想过此事,可自从你从扬州回来第一天,我就把不该有的东西全断了烧了,按道理说,我是失怙的人,其实纵然当小也是我高攀,可既然你不愿他也不愿,我上赶着做什么?”湘云双目满是清明,先前不是不想,而是不愿想,任谁也接受不得自己去给人当小,人家还不乐意这等事。
“谁说了我不愿?他定是愿意的,论才情品格论相貌你哪里比我差?他还不乐意,受用都还来不及呢。”
“再者说,世上万没有只我一个这等话,东海公倒是只东海公诰命一个,没见他两个名声成什么了?光是为我自己想,我也不会不愿。”
“这世事说起来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一回事,再者你身旁还有紫鹃,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外面传出去这等事,被迫着为了我想容下我,谁会愿意?我自忖若是换了我,是定然不愿的。”
“那你要寻死,你也该问问他罢?你就没想过,你若是死了,他在外面成什么了?我在外面又成什么了?你没想过这些罢?”
“把此事的正经情况传出去就好了,只是莫说我自刎,便说是被叔父逼着做下下流事来,羞死的恨死的都行,要骂也是该骂我,不过到那时我早进了阎王殿,就不怕骂了。”
“呸,云丫头,你若再说就是看不起我了,偏你有那份赴死的心不怕骂不成?既然已经应下,他就合该待你好,难不成在你心底,他就是那等狠辣无情的,我就是那等好嫉好妒的不成?你是看不起自己还是看不起我?”黛玉半恼道,说了这么多道理,倒真是白说了。
“哪怕是一等一的大善人,着急了也敢血溅三步……”听她这么说,黛玉看向贾琮,示意他说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