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钦天监的一个官员正在台上观测星象,他是新来的人,猛然间感觉荧惑星的位置有些不对,又看见似乎隐隐有些不对的地方,可他才来多久,哪里说的上来,于是忙请来钦天监新任监正袁野,袁野见了星象大骇,喃喃道:“荧惑守心……大灾之兆,刀兵将起,四方不宁。”
那官员吓得浑身发抖,就听袁野吩咐道:“去把镇北公所赠的那观星镜拿来。”于是连忙去了,不多时搬来一个大镜筒和支架,袁野摆放好后,对准镜头看了看,喃喃道:“心星正对直隶,看这架势,过几日可能会偏移到京城。”
“备车进宫,本官要面见陛下。”袁野猛然转身,一边大喊一边急匆匆的下楼,一头撞进马车里,催促茫然的车夫快些驾马。
当今正倚着椅子睡觉,他懒得回后宫,干脆直接在椅子上睡了,戴权见他睡着了,本不想打扰,可事态紧急,只得轻声道:“陛下,钦天监袁大人进宫,说是荧惑守心……”
当今立马醒来,喝道:“快请!”又嫌戴权走的慢,干脆自己冲了出去。
荧惑守心之事,秦始皇、汉成帝都没有好下场,后来又有几代君王因为荧惑守心而死,哪怕是对半开的概率,当今都不想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帝王都是惜命的,他也不能免俗。
袁野先一步进来了,满脸严肃,道:“陛下,转灾祸给丞相吗?”
“不可,后面转移给其他人也莫要再提,朕只想知道,荧惑守心属实吗。”当今直接打断他接下来的话,凝重道。
“臣不敢欺君。”袁野沉声道,“倘若只是荧惑守心在其他各省,臣都不会这么晚叨扰陛下,可荧惑守心,心星正在直隶,过几日将偏移到京城。”
当今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道:“明日举行祭天,不要张扬,秘密举行。”
“陛下,荧惑守心……可能不是陛下的灾祸。”袁野轻声道,“还可能是太上皇有些……所以,臣请陛下和臣一同去清山池面见太上皇。”
“善。”当今吩咐戴权道:“去请韩相,莫要说出实情,等来了再讲,只说朕有紧急事务,来了直接去清山池。”
戴权立马快步出去,当今转头,带着袁野急匆匆的奔向清山池,不料太上皇已经醒来,正在皇城的高塔上观赏星象,于是当今叫关双奇等韩潇到来叫他直接去高塔,自己和袁野又奔向高塔。
上了高塔,太上皇沉默的看向天空,七八颗星孤独的悬在天上,显得有些单薄,可那颗红色几乎是一颗钉子一般钉在所有人的心底,许久,太上皇开口,淡淡道:
“明日祭天,把灾祸转移到朕的身上,如果本就是朕的灾祸,那么朕自己扛着,和谁都无关。”
“朕活了快七十年,活够了,代善早就殁了,朕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皇帝,朕死后,陵墓不必大修,薄葬便好,留着钱去打东瀛、打交趾、打沙俄。”
当今喉咙干涩,艰难道:“父皇……”他等这种父爱,等了四十多年了,偶尔也想过生在百姓家的天伦之乐,现如今,终于等到了,可这方式却让他难以接受。
“朕老了,纵然不受这次灾祸,也都没有多少活头了。”
“记得,出征东瀛回来之后,把幕府将军的头颅,带到朕的坟前,让朕看一眼。”
太上皇相信鬼神之事,不然也不会相信张真人的话,甚至封他一个封号,荧惑守心乃大凶之兆,刀兵必起,做为一个父亲,他曾经很不合格,甚至和当今之间险些拔刀相向,虽说没有打起来,可父子亲情,也都没了多少,但做为一个帝王,他是合格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典范。
“朕死后的谥号,逍遥,你可曾想过?”太上皇双目看向欲言又止的韩潇。
“太上皇……太上皇一生,十七岁披甲,三十一岁登基,灭伪明、征蒙古、讨高丽、震东瀛、定南海、大败沙俄,四方七十余国来朝,庙号……当为孝武帝,具体的庙号修饰,该是让礼部拟订。”韩潇满脸挣扎,叹道。
“孝武……不好,朕除了生活略微奢侈以外,和刘彻没什么相似的地方,朕之功业,要么亲征,要么也是随军,他刘彻没了卫霍和一干肱骨大臣,又算得了什么……得号武帝者,多是残暴、刻薄寡恩之君,朕……还算慈爱罢。”太上皇转身。
“臣思虑不周……”韩潇躬身道。
“元武。”
“不好,元是蛮夷国号。”
“武烈。”
“不好,孙坚用了。”
“昭武。”
“不合朕心。”
“武成。”
“不太好。”
“算了,朕不为难你了,好的庙号都被用了,朕也没什么可用的。”太上皇突然古怪的笑了起来,道:
“前朝,可有文武都用的皇帝?似乎还没有前人用过这个庙号吧。”
“这……于礼不合。”
“礼仪……呵,朕都要死了,管他洪水滔天,跟他们磨牙是皇帝的事,朕却是管不着了。”太上皇看向天空,道:
“武在前,文在后,上马征战,下马理政,两个都占全了,可谓是一等一的好谥号了。”
“朕将死,和别人都没关系了,只想给自己一个好谥号,韩卿可愿答应朕?”
“一应后果,臣来承担。”韩潇似乎感觉眼睛进了风沙。
“明日祭天,等朕驾崩,礼仪什么的都不用了,随便走走就好了,朕活着的时候没少花银子,死后若是再花,那死了也投不了好胎。”
“来生,朕不想呆在帝王家啦!勾心斗角阴谋算计的,你几个叔王,就是这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