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贾琮坐在镇北堂的房顶,韩寻秋呆在他的旁边,两人一言不发,只是瞅着天。
韩寻秋忍不住了,道:“哥,咱就这么干坐着?”
“不然呢,难不成我还能给你找几个女官弹曲儿?”贾琮瞥了他一眼,到底是从怀中掏出一包烟来,扔给韩寻秋一根,又收了回去。
“我倒是还行,看你脸色,你该是有一堆烦心事。”贾琮道。
“我没事,只是史家大小姐那头,到底该怎么办,我看着嫂子是真不在乎,那你……”
“你别劝了,至少得等过二三年再说,不然我成什么了?这话谁来都是一个样。”
“那史鼐史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过半年找个人弹劾他们,左右我不帮他们也没人帮他们了,他们十二团营的位置现在就得撤,但不能通过蔡坤,他不知道为什么总和我疏远,就从韩相那里入手罢,韩相会给我这个面子,反正啊,我这个纯性的皮,是得披一辈子了,也好,不就是演吗,谁不会一样。”这段话是通过云印传声的,真•面对面快传。
韩寻秋没再说话。
第二天清晨,贾琮还坐在房顶上,一动不动,等黛玉出来看见他面上虽说没有表情,可身上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宽了心之后却又提起神来,道:“你去不去东风堂?到底要去看看的,不好一直避着。”
贾琮翻身下来,道:“去罢,此事到底是我亏欠的,若没去史家那一趟,也不会有这些事,如今倒是把她一辈子毁了。”
“等等。”黛玉叫住他,道:“万不能再有半分寒意,你若还是像现在这样,那就不要去了,正是病重的时候,容易多想,你再一激,怕是趁我们都不在就去寻死了。”
“听你的,我没想这么细,果然还是我妻兰心蕙质。”
“呸,油嘴滑舌,你留着这话跟她说去吧。”
“这话只跟你说,跟别人说是没影的,不光这辈子只跟你说,生生世世都如此。”
进了东风堂,就听探春在里面劝道:“你也是多想了,林姐姐再不可能迁怒到你身上,都是你那两个叔父造的孽,和你再没有半分干系了,偏你说什么以死谢罪,谁要你死了?”说着,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声,似乎是有金属摔在地上,就听湘云哭道:
“若只是这些也就罢了,我再不会污了你们的好心,可京里已经在传这事了,这让我怎么见三哥哥怎么见林姐姐?只要我死了,也就都清净了……”
对于封建社会的女子,这些事向来是难以启齿的,可偏偏史家双侯把此事放到明面上去说,毁了闺誉不说,还累的贾琮和黛玉也挨人说嘴,虽说没有明说是贾琮轻薄她,可也是暗示了些……
贾琮刚一进去,就见到地上有一把削水果的小刀,叹道:“你这是何苦,都是史鼐史鼎做下的事,你也是被逼着做的,哪里就能连累到你身上,玉儿也并非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安心在这里住着罢,你已经不欠史家什么了。”
湘云低头看那把刀,眼角蓄满泪水,哽咽道:“我若再说什么,那我就当不得人了。”又抬起头来,看着贾琮不语。
黛玉见她应下,虽说心底还是防备着她再想不开,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本就是良善的性子,见不得别人委屈,笑道:“总算是好了,今晚我做个东道庆祝一下,也算犒劳自己。”
“正是此理,去镇北堂还是在这儿?”探春也高兴起来。
“去镇北堂罢,一年到头也不在那里会几次,今日恰好得了空,该去那里坐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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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阴着一张脸,听着史鼎在底下嚷着自己和二哥如何精明算计,她险些没一口气背过去,第二代保龄侯在世的时候,史家哪里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偏偏自己那大兄去的早,没管教好这两个熊儿子,如今竟是干脆把湘云“卖了”给人做妾,纵然贾琮勉强给了平妻,贾琮是什么样,虽说她不太知道,可贾琮对黛玉如何她是看在眼里的,又如何能对湘云好?
堂堂三代四侯的史家,竟然卖女求荣,而且这等阳谋毒计,贾琮就算对湘云不错,也不会记史家的好,偏史鼐史鼎这两个蠢货,结亲不成反倒结仇,还自以为是洋洋得意,真以为湘云会继续向着史家了,这些年湘云在史家住的反倒不如在贾家久,他们如何知道湘云的性子?贾母却知道,湘云素来是个记恩记仇的,对她好她会记住,对她不好也会记住,虽说不会放在心上,可这次有了贾琮仗腰子……
一想到这里,她见到这个娘家侄儿就烦,淡淡的应了声,就端茶送客,史鼎就当作没看见,似乎非要她给一句准话。
一时怒上心头,贾母懒得和史鼎多说什么,站起身就走,留下史鼎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等回了史家之后,史鼐面色铁青的在和蔡坤说话,就听蔡坤道:“如此,保龄侯和忠靖侯明日就不用来大营了。”
等他走了,史鼎亡魂大冒,急促道:“怎么了?蔡指挥什么意思?”
“不知道,只是通知你我,明日不用去大营了,这个月的俸禄送来以后,你我不再隶属于十二团营,好像……是韩相的意思。”
两人盘算了半天,都没想到这是为什么,这时候倒是想起贾琮来了,忙打发人去找,结果等去人回来后,说贾琮的家将说贾琮去了户部处理事务,一连打发了四五波人,都不在,史鼐哪里还能不知道这是疏远,再联想到韩潇和贾琮的关系,抬头看天花板,肠子都快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