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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蜜蜂连环计

东周五百年 湛兮若存 3460 2024-07-11 11:06

  晋献公吞并虞虢两国,举国欢庆,只有一个骊姬心里不痛快。这令她一时间无题目可做,又来与情人优施商议:“里克是申生一党,如今功高权重,我该怎么办?”

  还是优施鬼点子多,他说:“荀息智灭虞虢,才智在里克之上,功劳也不下于里克。若他能做奚齐,卓子的师傅,足以匹敌里克。”

  晋献公对于骊姬所请是无所不从的,于是荀息顺利成为奚齐卓子的太傅。但骊姬还是觉得如此尚不够高枕无忧,只要里克在朝中,必会坏了她杀申生立奚齐的阴谋,怎么办呢?

  优施说:“里克这个人,外表强悍但做起事来颇多顾虑。不如以其自身利害关系吓唬他,令其保持中立,再设法收为我用。夫人放心,我会备下酒菜,席间再相机而动。”

  优施假借恭贺伐虞成功为名,自备酒食前往里克家中相贺。毕竟是国君和夫人面前的红人,里克也不敢拒绝,便与妻子孟一起招待他。

  席间宾客相谈甚欢,酒至半酣,那优施还起来跳了一段舞蹈来助兴。对孟夫人说:“我有一首新歌,愿为主家献曲。”

  “是什么新歌?”

  “名曰《暇豫》。大夫若能有所启发,可保长享富贵。”

  于是,优施清清嗓子,开始唱了起来:“暇豫这之吾吾兮,不如乌乌。众皆集于菀兮,尔独于枯。菀何荣且茂兮?枯招斧柯!斧柯行及兮,奈尔枯何!”

  一曲唱罢,里克笑着问:“什么叫菀?什么叫枯啊?”

  “以人作比方,好比母亲为正夫人,儿子即将为国君。根深叶茂,众鸟归依,这便是菀。若母死,儿子又屡遭谤议,祸将至也。尤如干摇叶落,众鸟飞离,这便是枯。”

  散席后,里克心中怏怏,径入书房,踱步良久。当夜竟辗转反侧,夜不成寐,心想:“优施这个人出入宫禁,久承君宠,今天唱的歌必有深意。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

  想来想去,竟等不到天亮了,马上派人请优施过府一叙。那优施见鱼儿上钩了,穿戴整齐地过来了,直入里克的寝室。

  里克热情地拉着他坐在床头,手抚膝上问:“适才的‘菀枯’之说,我已听懂,莫非意指曲沃的世子申生?你详细跟我说说,不要隐瞒。”

  “其实这事我早就想告诉里大夫您了,可您毕竟是申生的太傅,一直不敢直言,就怕您会怪我。”

  “哪里的话?您能直言相告,使我免于灾祸,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会相怪?”

  优施于是低声凑到里克耳畔说道:“主公已许诺夫人要杀申生立奚齐为世子,计划都定好了。”

  里克一惊:“有什么法子制止么?”

  “主公有多宠信夫人,您是知道的,何况‘二五’大夫也得宠于君前。有夫人在内,中大夫在外,这事如何制止?”

  “帮着主公杀申生,我不忍心;若辅助世子对抗国君,我能力不及。可否中立两不相帮?”

  优施看着他的眼睛颇为得意地说:“当然可以。”

  里克一直呆坐到天明,忽想起当年史苏的简书,取来一看,再屈指算算日子,果然十年之期已到。不由赞叹这些卜筮真是灵验。

  里克驾车直访大夫邳郑父,将昨夜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并说明自己已答应优施保持中立。邳郑父摇头叹息:“你的话是火上加薪呀!你应该严词拒绝那个优施,他们见你不上钩,必会有所忌惮而缓行其谋。你再在朝中为世子多拉聚些人,以巩固他的地位,再乘机进言,此事成败犹未有定论。可如今你要中立,则世子将孤立无援,祸将至矣!”

  里克这才捶胸顿足:“哎呀!我怎么不早些来跟你商量呢?”可话已出口,木已成舟,里克思虑再三,于回家途中故意坠落车下。第二天起便称脚摔伤了,自此再不赴朝。

  那边骊姬从优施口中得到了好消息,便加紧实施自己的计划了。她借口想和世子缓和关系,劝晋献公召申生回来。

  申生应召而归,先向献公问安后,又入宫参见骊姬,两人一起用了饭,相谈甚欢。第二天,申生按礼制又入宫谢宴,骊姬又留他吃饭。

  到了晚上,骊姬变脸了,她哭着对晋献公说:“妾本欲和世子缓和关系,所以召他来好好招待。不料他竟对我无礼。”

  晋献公很是吃惊:“怎么回事?”

  “吃午餐时,酒至半酣,他说‘父亲老了你可怎么办?当年我祖父老了,我父便纳了我母亲齐姜,现今父亲也老了,必会把你留给我了’。说完,还上前来要拉臣妾的手------您若不信,明天臣妾邀他同游后花园,君上在高台上看,就一清二楚了。”

  天明,骊姬果然邀请申生一块同游后花园。那个骊姬事先在自己的头发上抹了蜂蜜,惹得蜜蜂与蝴蝶纷至沓来,都聚集在她脑袋两旁。骊姬假意做出害怕的样子,对申生说:“世子快帮我赶走这些蜂蝶呀?”

  申生不知是计,只能在后头挥舞袖子帮她驱赶。古人袖子宽大,从远处看,真的只能看到申生抱着骊姬欲行不轨。献公心中大怒,以为儿子真的在调戏自己的爱妻呢!

  晋献公立马就要诛杀申生,骊姬又说话了:“申生是我召来的,现在杀了他,人人都会怪我。而且此宫中暖昧不足为外人道,且忍忍吧!”

  申生一头雾水地回了曲沃,骊姬和优施又生出一计来,派人对世子说:“主公梦见齐姜向他哭诉没有东西吃,你要赶紧祭奠你娘。”

  曲沃本地就为齐姜建有祠堂,申生祭祀完后,派人将用完的胙肉送给晋献公。此时晋献公还在翟桓那里打猎没回来,骊姬将鸩倒在祭酒里,又用毒药涂抹胙肉,准备停当。

  六天后,晋献公终于回来了。骊姬献上胙肉,说这是世子申生送来的。晋献公正要吃,骊姬跪下制止说:“从外头来的酒食还是要试一下的。”

  于是将酒倒在地上,地上迅速拱起一个包;再唤来一只狗,喂它吃一口肉,马上口吐白沫死了。旁边一个小内监,强按着逼他尝酒肉,也是立刻七窍流血死了。

  那个骊姬佯装大惊,扑倒在地大呼小叫:“天啊天!晋国不早晚是世子的吗?他怎么这么等不及呀?”

  又双泪长流地抱着晋献公说:“世子是因为我们娘儿俩才做出此事的,如今不如让妾吃下这酒肉,代君去死,成全了世子吧!”

  说完夺了酒杯要喝,晋献公赶紧把杯子抢下,气得说不出话来。

  骊姬又说:“妾屡次三番妇人之仁,劝您不要杀世子,如今看来,是我几乎害了您呀!”

  晋献公扶着她说:“孤这就去召集群臣,定诛杀这个逆子!”

  群臣什么态度呢?大家早知献公筹谋此事非止一日了,只能在肚子里抗议,没人敢说出来,沉默便是态度。只有东关五积极,晋献公便派他为将,梁五为副,率兵车二百乘讨伐曲沃。

  大夫狐突虽然关门闭户多年,但朝中还是留了耳目的。听闻此事,马上派人密报申生。太傅杜原款对申生说:“那胙已在宫中六天,明显是送到宫中后有人下毒。群臣岂有不知的?你可别束手就死啊!”

  还是老师了解自己的学生,申生还真的就是这个打算,他说:“父亲没有骊姬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要不洗不清冤情不过是增加罪名;便是洗脱了罪名,父亲护着她,必不会加罪,还会伤了父亲的心,不如我死了好!”

  “那不如先逃到别国去,以后再说如何?”

  “我顶着弑父的污名出逃,别人都会怎么看我?若自辩的话,岂不是故意传播父亲的恶名?仁不恶君,智不重困,勇不逃死。”

  于是,申生回了狐突一封信后,北向而拜,自缢而死。次日,东关五兵至,听闻申生已死,便抓了杜原款,回报献公。

  晋献公召杜原款上朝,要他证明世子是畏罪而死。杜原款大声喊冤:“原款之所以不死,就是证明世子之心的。那胙留在宫中六天,若世子下毒,谁能保证这么久时间不生变的?”

  骊姬从屏风后急呼:“原款教出这么个弑父的逆子,怎不快些把他杀了?”

  献公命力士用铜锤砸破杜原款的头,当场脑浆迸裂,殿上群臣无不暗暗流涕。

  申生是个孝子,好人,无可争议。他的死和卫国的那个急子一样令人扼婉叹息,可是这毕竟是愚孝,不可取。这样死了,有什么意义?

  当然,细细思量,申生之所以自杀,还有他过于看重名誉的原因.出逃将难洗污名,不如以死明志.

  多年后,同样的戏码又在秦王朝上演了,公子扶苏见到一份伪造的诏书,不是立马就死了吗?他不仅自己死了,还害死了蒙恬,葬送了几十万长城兵团,也葬送了整个秦王朝。可见古往今来,这样愚孝又过于爱惜羽毛的“好”儿子总是屡见不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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