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睢也认为黄歇讲的有理,转告给了秦王,昭襄王说:“那就让太子傅黄歇先回郢都问疾,如果楚王果真病重,再回来迎太子吧。”
黄歇与太子商议道:“秦王留下太子,是想效仿楚怀王故事,乘着楚国危急逼要割地。楚国若听从,便中了秦国的奸计;若不来迎您,太子便终身为秦国之俘虏。”
熊完跪着问:“太傅您有什么办法吗?”
“不如您微服私逃,跟楚国使者一起回去,机不可失啊!臣便留下来,为您挡死吧。”
太子哭着说:“事情若成了,定与太傅共享楚国。”
黄歇私下与朱英密谋,太子熊完假扮为马夫,为朱英执鞭驾马,径直出了函谷关,无人察觉。黄歇住在馆驿中,楚王派人来探视。
黄歇说:“太子病了,无人看护,等他病愈,我便会辞归楚国。”
半个月过去了,黄歇推算着太子早已出关,便来求见秦王,叩头谢罪道:“臣怕楚王有不测,太子不得即位,所以已将他送出函谷关。黄歇有欺君大罪,请伏罪受死!”
昭襄王大怒:“楚国人竟然如此狡诈!”
叱令左右将黄歇问斩,丞相范睢谏道:“杀了黄歇也不能追回楚太子,反而白白失了楚国的通好,不如嘉奖他的忠心,将其放归。待楚王一死,太子嗣位,黄歇必为楚相,则楚国君臣都将感念我秦国的恩德。”
秦王便改了主意,厚赐黄歇,派他回归楚国。
黄歇回郢都三个月后,楚顷襄王薨逝,太子熊完即位,是为楚考烈王。黄歇进为相国,考烈王本要将淮北十二个县封给他,号为春申君。
黄歇说:“淮北邻近齐国,应该置为郡,以方便守护边疆。臣愿意远封江东。”
楚考烈王便将从前吴国的故地改封给他。黄歇在阖闾故城修筑城墙,作为都邑;同时在城内疏浚河道,以通太湖之水;又把破楚门改名为昌门。
此时的战国,孟尝君虽死,但赵国尚有平原君,魏国也有信陵君,这二位都以蓄养门客著称于世。黄歇也效仿他们,广招天下宾客,门下食客常有数千人之多。
平原君赵胜常常遣使来春申君家中,住在上舍。赵使者想在楚人面前显摆,故意戴上玳瑁做的发簪,佩上珠玉装饰的宝剑。但当他见到春申君门下的三千多个食客,其中的上客们都穿着明珠装饰的鞋子,不由惭愧万分。
春申君采纳门客们的建议,向北兼并邹国与鲁国的土地,任用贤士荀卿为兰陵令,修习政法,操演兵士,楚国的国势渐强。
这样看来,齐国和楚国是安定了,按范睢“远交近攻”的法子,三晋可就别想安生了。
周赧王五十三年,秦昭襄王派大将王龁率师伐韩,从渭水运粮,东入河洛,以补给军用。秦军攻克了野王城,这样上党与韩国其他地方的联系往来便隔绝了。
上党守臣冯亭与手下商议道:“秦国占据了野王城,上党就不是韩国的了。与其投降秦国,不如降赵。秦国怨恨赵国得了上党,定会移兵向赵。这样,赵国遭兵,必会亲近韩国,韩赵两国同仇敌忾,可以一同抵御秦国。”
主意已定,冯亭遣使携带上党地图,前往邯郸贡献给赵孝成王。
邯郸赵宫,夜来赵孝成王子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穿着一件偏衣,也就是衣缝两边颜色完全不同的衣服,有一条龙从天而降。他骑了上去,龙飞腾上天,突然坠落,两旁有一座金山,一座玉山,光华夺目。
一觉醒来,赵王先召来大夫赵禹来解梦。赵禹说:“偏衣就是合的意思;乘龙上天是飞黄腾达;坠地就是得地;金玉成山,是财货充盈。大王眼下定会有扩地增财之喜,此梦大吉。”
赵王欣喜不已,又召来管卜筮的官员来占卜,这人是个敢说真话的,他说:“偏衣是残的意思;乘龙上天,不到而坠,是事情生变,有名无实;金玉成山,只可观看也用不成。此梦不祥,大王要当心啊!”
赵孝成王被赵禹的好话迷惑,听不进这些不祥之言。三天后,上党太守冯亭的使者来了,呈上书信:“秦攻韩急,上党将入于秦矣!其吏民不愿附秦,而愿附赵,臣不敢违吏民之欲,谨将所辖十七城,再拜献之于大王。惟大王辱收之!”
赵王大喜:“赵禹说过的扩地增财之喜,如今果然应验了!”
平阳君赵豹劝谏道:“臣听说无故得大利,便是祸殃,大王不能接受啊!”
“上党百姓畏惧秦国,心怀赵国,所以来归,怎么能说无缘故呢?”
“秦国蚕食韩国,拔了野王,断绝上党的往来道路,自以为上党地区已是掌中之物。一旦上党被赵国所有,秦国岂能甘心?就好比秦人辛苦耕作,而赵人却坐收其利,这便是‘无故之利’。而且冯亭之所以不献地于秦,反而献地于赵,就是想嫁祸于我赵国,以舒解韩国之困。大王难道没察觉吗?”
赵孝成王不理他,转而问平原君的意见,赵胜说:“发百万兵马攻打他国,经年历岁,也得不到一座城。如今不费寸兵斗粮,坐而得十七城,这么大的利益,不可轻失啊!”
“相国此言,正合寡人之意。”
赵王命平原君领兵五万前往上党受地,封冯亭三万户,号华陵君,仍为上党太守。冯亭手下十七位县令,各封三千户,全都世袭称侯。
下传赵王旨意时,冯亭闭门哭泣,死活不肯出来与平原君相见。赵胜一再相请,冯亭才说:“我有三处不义。一为主守地而不能就死;二不听主命,便擅自以地入赵;三卖土地以取富贵。实在没脸见贵使!”
平原君感叹道:“真是个忠臣啊!”
一连三天,平原君守在冯亭家门口,不肯离去。那么,冯亭会接受赵王的册封吗?上党之争该如何收场?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