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婴齐推荐的人叫申无畏,推荐理由:当年曾跟随楚穆王参加过厥貉之会。楚庄王心中一动,的确是最佳人选。
谁知那申无畏却不太乐意走这一趟,说:“去齐国必得经过宋国,必须要有假道文书送验,才会放我过关。”
“你是怕他们会扣押使臣吗?”楚王问。
“当年厥貉之会,诸侯们在孟诸打猎,宋昭公因为车中没备火燧被判违了先穆王之令,是臣遵令杀了宋公之仆,宋国必定恨我。如果此行没有假道文书,他们必会杀了我的。”
“那就在文书上给你改个名字,叫申舟,不用申无畏的旧名不就行了。”
楚庄王这么说了,可申无畏还是不愿去:“名字可以改,但我这张脸却改不了。”
“如果他们杀了你,那寡人定会兴兵灭了宋国,为你报仇!”楚庄王面有愠色,申无畏不敢再推辞,只好硬着头发接受了这趟差事。
次日,申无畏特意带着儿子申犀来见庄王:“臣这回以死殉国也是应当应分的,只求大王能善待我儿子。”
“这是寡人该做之事,你不必多虑。”庄王一口应承了。
申无畏领了送于齐国的文书与礼物,拜辞出了郢都。儿子申犀一直送到城郊,申无畏再三吩咐:“你父亲这回必定会死在宋国,你以后定要求大王为我报仇,切记我的话!”
嘱咐再三,父子洒泪而别。
一路紧赶慢赶来到睢阳,关吏知道他是楚国去往齐国的使臣,便向他索要假道文书来查验。申无畏说:“奉我楚王之命,只有聘齐的文书,没有假道文书。”
这事可不合规矩,关吏便将申无畏扣押,派人飞马报给宋文公。此时朝中正是华元当政,他奏说道:“楚国是我国世代之仇,如今派使臣过道宋国,竟然不守借道的礼节,欺我太甚!请主公杀了这个使臣吧!”
宋文公本是不愿的:“杀了楚国的使臣,楚王必会来讨伐,到时该怎么办?”
“如此欺辱我国,比被讨伐更甚,何况他们之所以要这般欺辱,原就打算好了要来讨伐的,反正横竖都是要刀兵相见的,不如杀了此人,也好一雪前耻。”
这便叫人把那个已改名叫申舟的使臣押到宋宫朝堂,华元一眼就认出这是申无畏,更加火冒三丈了,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就是你当年杀了我宋先公之仆,如今以为改了名字,就可以逃脱一死吗?”
申无畏知道自己这回必死无疑,索性豁出去了,大骂端坐在高堂上的宋文公子鲍:“你跟祖母通奸,杀死嫡亲兄长与侄子,如今又无端妄杀大国使臣,等楚国大兵一到,你等君臣都将成为齑粉!”
这可捅到宋文公的痛处了,华元马上命人先割了他的舌头,然后杀了申无畏。将他所带来的出使齐国的文书与礼物,全部丢在睢阳城外付之一炬。申无畏的仆从们见此情形,赶紧弃车而逃,回郢都禀报楚庄王。
消息传到时,楚王正吃午饭呢,听说申无畏被杀,立刻放下筷子,兴奋地挥起衣袖站了起来。
很快,楚庄王拜司马公子侧为大将,申叔时为副将,他自己亲自坐镇出师伐宋。同时任命身负父仇的申犀为军正,随军出征。申无畏死在夏五月,而楚军秋九月便入了宋境,可谓神速!早就磨石霍霍,就等着申无畏一条命成就伐宋的完美借口呢!
可怜厥貉之会时,申无畏还是手握重兵的楚国司马,如今竟沦落至此,被逼着送命以成全国君的师出有名,可叹可怜啊!
那楚军将睢阳城团团围住,又造了与城墙一般高的楼车,从东西南北四面攻城不止。华元率军民一面日夜巡守,一面派遣大夫乐婴齐前往晋国告急求救。
晋景公是想发兵的,可有个谋臣叫伯宗的拦住不让,说:“荀林父刚刚以六百乘兵车的兵力败于邲城,楚国必是有天相助。去救怕是难得胜。”
“可如今列国中,只有宋国依附相亲于晋。如果不救,以后就失去宋国这个盟国了。”晋景公不甘心。
“楚国与宋国相距两千里,粮食运送不便,围城必不能长久。如今只需派一使者前往睢阳,就说我国已发大军来救。他们必会坚守,只需守得数月,那楚军必退。到时咱们既无需劳师出征,又有救宋之名,岂不是好?”
晋景公点点头,又问:“谁能为寡人出使宋国?”
大夫解扬自告奋勇。他微服走到睢阳城郊便被楚国的巡逻兵士抓住了,押到楚庄王面前。没料到庄王认得这个人,当场问他:“你来做什么?”
“奉晋侯之命,前来告诉宋国人,让他们坚守待援。”
“原来你是来出使的。从前北林之战,你被我军蒍贾所擒,寡人不但不杀你,还把你放了回去。如今你又来自投罗网,又有什么道理可讲?”
解扬一撇头:“晋楚两国世为仇敌,杀了我也是应当应份,又有什么可讲的?”
左右搜出解扬的随身文书,楚庄王看了看,说:“睢阳城破只在旦夕,如果你能反着信中意思来讲,说晋国因国中有事不能相救,使那些宋人绝望而出降,也免得两国屠戮之惨。事成之后,寡人封你为县公,留在楚国出仕。”
解扬低头不语。楚庄王用了点威胁的语气:“不然的话,就把你斩了!”
解扬心中本是不愿说一句假话的,但又怕自己就这么死了,就没人传达晋侯的话了,便假意答应了。
楚庄王让解扬站在楼车上,让人催他快讲。解扬大声招呼城墙上的宋人说:“我是晋国使臣解扬,被楚军俘获了,他们让我来诱你们出降。你们千万不能听,我主公亲自率领大军来救你们了,不久就到了。”
庄王大怒,命赶紧将他牵下楼车,厉声斥责道:“你既答应了寡人,如今又背信,你如此毫无信义,那就怪不得寡人了。”
解扬毫无惧色,对曰:“我不是无信。如果听了楚王的,必然失信于我晋侯,如果楚国也有臣子对主君背信弃义,以取悦与他国,您会怎么认为?那就请杀了我吧,告诉天下人,楚国的信义只对外不在内。”
楚庄王感叹道:“忠臣不惧死。你说的是!”使放了解扬,让他回晋国去了。
那么睢阳战况将往何处发展?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