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齐懿公姜商人本不是什么君子,为了夺得君位装了这许久,如今登上齐侯之位,立马便撕下伪装,露出了本来面目.
多年前桓公在位时,商人与大夫邴原为了争一块地,官司打到了齐桓公面前.桓公命管仲决断,经过一番查探,管仲认为公子商人理亏,将这块地断给了邴原.
如今,商人甫一即位,马上削夺了邴氏的所有封地,又恨当年管仲偏袒邴家,将管氏的封地也减夺了一半.管氏惧怕齐懿公继续给他们穿小鞋,只得举族迁往楚国.
至于那祸首邴原,早已死去多年,已是坟中枯骨了.但齐懿公仍不放过,趁着出猎的机会,经过东郊墓地,将邴原的坟墓掘开,取出尸骨,剁下腿骨以泄恨.
当时邴原之子邴歜也随侍出猎,齐懿公故意问他:”你说说,你父亲该不该被剁脚?你怨不怨寡人?”
邴歜当时对答:”我父生前能免遭诛杀已是万幸,何况如今只是一具枯骨而已,下臣岂敢有怨?”
齐懿公十分满意,夸奖道:”你可真是个能干儿子呀!”一高兴,不仅答应了邴歜重葬其父的要求,还将邴氏的封地都还了回去.
姜商人不仅心眼小记仇,还好色.一即位便在国中广求美色,充实后宫,终日淫乐,如此犹嫌不足.当时城中传言大夫阎职的妻子甚美,正值元旦,诸大夫的妻子入拜中宫夫人。齐懿公留心注意到那阎妻果然美貌,便强留她在宫中,不放回家了。转头派人对阎职说:“夫人喜欢您妻子作伴,大夫就再娶一房妻子吧。”阎职被强夺其妻,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临淄西南门有片湖泊名为申池,水质清澈见底,湖边竹木茂盛。夏五月,齐懿公要去申池避暑,命邴歜驾车,阎职骑马侍从。
有人劝谏道:“主公您剁了邴歜父亲的尸骨,又睡了阎职的老婆,这两个人哪有不怨恨您的?主公怎能让他们接近您?何况朝中这么多人,何必非要这两个人伴随?”
齐懿公丝毫不以为意:“这两小子哪敢恨我?你们别瞎操心了。”
不听,依旧在这两人陪伴下同游申池,饮酒作乐。几杯酒下肚,懿公醉意上头,更觉得热得慌,便叫内侍在竹林中铺上绣榻,睡倒纳凉。
天气真的太热了,邴歜与阎职趁这当口在申池中沐浴,各怀心事。在那个推崇孝道至甚的时代,父尸被辱对于邴歜这样的士大夫可谓是奇耻大辱,他在内心深恨齐懿公却不能宣之于口。想着阎职也有夺妻之恨,但不知此人心意如何,有意试探一二。
想到此,邴歜故意折下一根竹枝去打阎职的头,无端被打,阎职大怒:“你打我做什么?”
“别人夺了你妻你尚且不恨,不过轻轻打一下而已,怎么就忍不得了?”邴歜故意讥笑道。
“我是被夺妻了,但比你亲父尸骨被削相比,谁轻谁重?你能忍怎么我就不能忍了,何必说这种昧心话?”阎职心道,大哥莫说二哥,你小子有什么资格讥讽我?
话已至此,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邴歜凑近来低声说:“如今你我的仇人正喝醉了躺在竹林中,跟来申池的只有你我二人。这正是上天赐予你我的报仇良机,此机不可失!”
“你愿行此大事,我当鼎力相助。”
二人擦干身子,上岸穿衣,一起进入竹林。见齐懿公正鼾声如雷,两名内侍分守左右。邴歜说:“主公怕快醒了,每次一醒就要热水净面,你们该去准备着了。”
内侍依言去备热水了。说时迟那时快,阎职摁住齐懿公的双手,邴歜按住他的咽喉,挥剑就是一下,一颗脑袋落到了地上。两个人拖着尸首埋入竹林深处,再把头扔入申池。可怜那齐懿公处心积虑经营多年,死时才当了四年的国君而已。
内侍端着热水来了,邴歜毫不避讳,大声说:“姜商人弑君自立,是齐国的先君命我等诛此逆贼的。公子元贤能至孝,可立为国君。”
这血淋淋的场面,两名内侍哪里敢吭一声?只有唯唯而已。
杀了人,邴歜与阎职也不急着逃,反而驾车复入临淄城,找了处地方开怀畅饮,欢呼相庆。二人旁若无人,心中怨气一朝出尽,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呀!
此事早有人报于上卿高倾与国归父,高倾说:“这等弑君大罪应当诛杀,不然怎么警戒后人?”
国归父不赞同:“那商人本就是个弑君之贼,我等不能讨杀此贼,如今有人替咱们办了,又有何罪?”
说话间,邴歜与阎职二人已喝完酒大摇大摆回家了。二人将家资行李装入大车,又用骈车载着妻子儿女,径出临淄城南门而去。这不急不徐的,家人心中惊惧,让他快马加鞭些。邴歜说:“商人无道,临淄人都巴不得他早死呢,我有什么好怕的?”
两人这便相约徐徐而行,也和管氏一样,投奔楚国去了。果然这一路都没有追兵,安安稳稳进了荆楚之地。
这边高倾与国归父召集群臣,共推公子元(少卫姬所生)为君,是为齐惠公。
齐国这君位的传承真的是不走寻常路。当年齐桓公与鲁庄公是平辈的表兄弟,如今鲁庄公的位子已经从儿子鲁僖公姬申传到了孙子鲁文公手里了,可齐桓公的位子还在他的几个儿子的手中流转着。别人都是“父死子继”,只有齐国数十年间还在“兄终弟及”。但愿齐惠公能顺顺当当做完这一任国君,再好好传给他儿子吧。
周匡王四年,鲁文公姬兴也即位十八年了。就在当年春天,鲁文公薨了,世子姬恶主丧即位。各国纷纷遣使吊丧。
齐惠公刚刚即大位,处处反商人之暴政而行事,这回特地派使来出席鲁文公的葬礼。如此示好,鲁国自是要派人回访的,这便生出一番变故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