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若非端木孟姬出手,养父也就了挨刀,多半就挂了,此时不是人家小女子在哭,而是该自己嚎哭了。
做人不能不讲良心,这群黑衣人所要不过几篇竹片而已,何苦让这般可敬的小女子破相呢?
今天老子就来个憨子救美!
赵端在打定主意前,还是惦念这些年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养父,只求弄清吕伯乐是生是死是伤,若受伤流血,自己还能给予及时救治。
端木成衣肆门前夯土台基下并未见到衣衫褴褛的中箭倒地者,夯土台基对面的粮米店肆早已门户紧闭!
养父吕伯乐能去呢?难道养父吕伯乐也被端木成衣肆的仆役救进了成衣肆中,可成衣肆的一排门板也已全都被拆下,除了躲在柜台后探头探脑的繁阳县令和吕卫二公也未见养父。
难道养父上了台基,躲在了一人多高的门板后?或者中箭倒在夯土台基上?可是由于门板所挡,看不见夯土台基地面上的状况。
为了看一看夯土台基上有没有养父吕伯乐,赵端溜着布肆墙根往前走,谁想还未错开视线所阻,就被端木胜一眼望见。
端木胜满脸着急高声呵斥道:“小憨子,快跑,他们抓得就是你!”
赵端不但未跑,反而跑向了端木胜,这引起了双方对峙阵列的一片骚动。
自己不仅没想跑,还想去换你家闺女,用得着跑啥吗?
“我来寻我大,端木公可曾见?”赵端坦然自若的站住,抬头问道。
端木胜似乎未听清赵端的问话甚是着急的喊道:“小憨子你说什么?啥也别说了,你快逃命吧!”
赵端巡视四下一眼就看到了台基上昏迷不醒的吕伯乐,激动不已,跑近俯身探摸养父气息,还活着,身上也没箭矢。
赵端心中再无牵挂,霍然站起身来,欲要张口说话之时,谁想一阵疾风而来,自己竟被人扛起跑了。
“你是何人?”端木胜反应过来大声呵斥时,可是赵端已经被背着跑进了布肆街巷。
同一时间,从蒙面人的阵列也狂奔出两个身影,急追背负赵端那人。快到街巷尽头时,一前一后两组人相差只有两身距离时,一声箭矢的破空声从墙垣上传来。
嗖的一声从赵端头顶不偏不倚掠过,身后随即传来了啊的一声惨叫,赵端眼角余光看见身后即将抓到自己的蒙面人胸口中箭颓然呆立不动了。
另一蒙面大骇,就地一滚躲入一尊残破水瓮之后。
令人奇怪的事情是胸口中箭之人并未倒下,而是惊恐的转身逃命,不过跑着跑着便又踉跄摔倒了。
赵端被人背至墙垣下,便被放了下来。
赵端一脸惊喜抱住面前麻杆般瘦削的汉子欣喜的喊道:“豹子你怎么来了?”
豹子是个穿着奇怪木头靴子的瘦细汉子。
“憨子,憨子,憨子,我们在这儿!”更有一声声熟悉亲切的声音从墙垣上传来。
赵端抬头只见低矮的市垣上多出了一排形形色色的小脑袋。
这群脑袋,有扁,有圆,有尖,有方。脑袋上有一只眼的,有两只眼的,也有没有眼的,有没有鼻子只有两个洞的,有没有嘴唇露着一排鲜红牙龈的,有没有耳朵的,有嘴歪到耳朵边的。脑袋上都是一张稚嫩的面容。
赵端见到这群可爱残缺的精灵,晦暗的心情也不由阳光了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太公,请你去医人,憨子,你真会医人?”缺失了下嘴唇露着殷红牙龈的孩童含糊不清的到答道。
“下去,下去,兔崽子们快下去!说好了,带你们进城都听话,这墙头岂能乱扒,箭矢过来,伤了你们如何向太公交代!都给我滚下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一排小脑袋顿时隐没进了墙垣后,随之后面的四个大脑袋露了出来,其中三个人脑袋,一个马头。
“狌狌,诸犍,孑牛!诸父你们来的真是时候!”赵端见到这些大脑袋欣喜不已,原本心中的惶恐随之一扫而净。
“憨子他们为何要追杀你?他们是什么人?”其中那坐于高头大马的大脸大嘴汉子,手拿一柄长矛点指躲避破瓮死角处的蒙面人厉声问道。
哪里是追杀,他们是想绑架自己而已。
“刑父,小子也不知他们是什么人啊!后面还有十数个蒙面人,市吏都被他们杀尽了!”赵端一摊手一脸苦涩说道。
被赵端称为邢父的汉子嫉恶如仇吼道:“我刑天不管什么人,胆敢欺负我的憨子,我就要扒了他们的皮!孑牛,给我推塌面前这段墙垣,我先挑了那破瓮后面那怂人!”
“不行,我饿!”那叫孑牛小脑袋的痴傻汉子努嘴拒绝道。
被人爽快拒绝,那自称刑天的汉子也不恼怒,回头望着那名叫孑牛的小脑袋汉子一改凶神恶煞面容堆起了满脸笑褶哀求道:“我的晚食都归你吃还不行?”
“这还行!”孑牛点着小脑袋,退后两步,陡然侧身疾跑去撞墙垣,伴随着轰的一声闷响一截墙垣轰然倒塌,随即一个缺了右臂的魁梧身躯隐现在扬尘之中。
破瓮后面那蒙面人见此机会,猛然站起,扭头就跑,谁知三人之中那缺了半拉脑袋只有一只眼睛的汉子,迅疾提起手中木弓,瞄都未曾瞄,斜着身子,只是轻轻一拉弓,一支箭矢就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蒙面人后心。
可是蒙面人并未当场毙命,而是带着木箭玩命奔逃,不过跑着跑着就趔趄了起来,又跑几步,不能自控的就摔在了地上。
已经冲出残断的墙垣骑马之人,见蒙面人已倒下,愤恨的说道:“诸犍,我揍你母的,你接连干翻两人,就不说给为兄留一个过过瘾!”
那半拉脑袋一只眼的汉子,憨憨一笑,拄着一条拐,从墙垣残缺处一拐一拐走出,路过赵端时,拍拍赵端的脑袋,来到倒地两人蒙面的近前,俯身拽起木箭的箭羽要将木箭拔下来,却没有成功。少了一腿,没法屈身。
赵端见此连忙跑上前帮其拔出木箭。木箭箭簇不足一寸,箭簇末端还套着一枚秦国半两铜钱,赵端大为不解不禁询问:“诸父,为何要在箭簇后面加装一枚半两钱呢,如此一来也射不死人,如何蒙面人还颓然倒地?”
名叫诸犍的半拉子脑袋一只眼的汉子,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回答赵端的问题。
赵端也知晓,所问是得不到他的回答,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