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君胡衣胡裤扬鞭驰马出现在宫门下,尽管满身尘土,但却掩盖不住他那棱角有型的英俊。
“王兄如何生你了这样的竖子,我看我魏氏再难现曾祖惠王霸业!”
前期的魏惠王乃是战国诸侯的霸主,魏惠王开创了周室诸侯僭越称王的新局面。
信陵君愤怒呼喊着便冲了过来,欲要提鞭去抽地上魏太子增,却被卫君卫真挺身而出,挡了下来。
信陵君勒马住手,嚷道:“卫子,你让开,本君要打死这个不肖子,为我魏国早除这个祸害!”
卫君劝解道:“王叔息怒,天下六国之士皆在,增弟说来也是太子,事关我王父脸面,王叔息怒!”
信陵君这才息怒,撑着鞍垫,从马尾处出溜下马。
这举动,实在影响信陵君的威仪,可是没办法这时代还没有出现马鞍马镫之类的骑具。
“这是端木氏女?半年不见长高了半头!”信陵君魏无忌一眼看到人群中衣饰凌乱妆容污花的端木孟姬,走向前来,亲昵攀谈:“昨日卫君奉王命抄没端木氏实属一场误会,让贤侄女受委屈了,魏父得知了此事,连夜就从邯郸飞马而来!”
经历了六个月没有父亲呵护的端木孟姬已不再如从前那般任性,微微躬身向信陵君做了个虚礼:“多谢公子!”
卫君见信陵君也就是做做样子,这才拉起魏增,叮嘱他道:“还不走,真想挨鞭啊!”
惊愣的魏增这才反应过来,领着一众仆役仓皇逃遁。
“我听说,昨夜天雷乃是你野王卫氏少主所放,他人在何处?”信陵君又转向卫君迫不及待问道。
卫君卫真暧昧的看了赵端一眼,赵端随即站了出来,来到信陵君的跟前,躬身长揖。
信陵君有些发愣:“这就是野王卫氏的少主?”
赵端见到宫门外的大道上越来越多的车马而来,恭敬对信陵君说道:“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哦!”信陵君一怔,随即跟随赵端远离人群的宫墙之下。
“君上,你也前来!”赵端拱手邀请卫君卫真谈话。
信陵君来的实在太突然,邀卫君卫真前来,就是为了统一口径,以免自乱阵脚。
“信陵公子猜对了,野王卫氏少主就是我所扮!”赵端向静静盯视自己打量的信陵君坦然一笑说道:“端木胜公对我有恩,端木氏女有难小子焉能坐视不理。有一事,小子瞒了您,那夜端木胜公所留的天雷并不止于那些铁罍!”
“天雷还有多少?”信陵君急迫问道。
“还有两大铁罍,也是后来我无意在繁阳冶铁废墟上翻到的!”赵端敷衍道。
信陵君疑惑说道:“怪哉!我派人把繁阳冶铁工坊废墟翻了个底朝上,也未能寻到一尊天雷!”
压根就没有,再怎么翻也翻不出来。
赵端暗笑,又说道:“我分装这些天雷药粉时,偶然发现,即便装入小瓶中,也可发出巨响,小子这才有了将天雷分装成小瓶,换钱的想法!”
“那些分装的天雷如今在哪?”信陵君更是抱住赵端的肩膀问道。
“昨夜卖给了天下巨贾,换得万金之资!”赵端故作兴奋之态说道。
“你糊涂啊,万金也是小钱,应该交予我,若破解出来,拥有万乘之邦,也非不能!”信陵君痛心疾首抱怨道。
“公子不是破解半年都没个结果吗?”赵端佯装单纯问道。
“那就是一尊土!”信陵君一腔愤懑无奈哀道。
终于开窍了。
“一尊土?”赵端随即也梗着不可思议的大呼道。
信陵君急叹一声说道:“本君的少子无意之中用那尊土尿尿和泥,最后放到鼎炉之中竟煅烧出来一只陶碗,你说它不是土还能是啥?”
赵端一脸恍然大悟之态说道:“哦?原来是土,小子也终于明白,为何那夜独独它没有炸响!”
信陵君魏无忌严肃催促道:“都卖给谁了,一一告知我,我现在就派人追回!”
赵端和卫君卫真不由惊恐对视一眼,看来当初的预感一点没错。
信陵君就是个狠人啊!
看来他对天雷之术不禁没有死心,反而愈发的志在必得。
卫君卫真见势不妙,给赵端递了个眼神,挺身而出说道:“王叔莫急,此事是少主和我一同谋划,售卖出的一共三十六瓶,其中有十二瓶被吕氏大商肆买下,另有二十四瓶,被洛阳白氏,楚国宋氏一众六国豪商分别购得,王叔不必担心,这二十四瓶至今还未交付,皆在我府库之中存放。除了这三十六瓶之外,还有一瓶被我派人送于了大王!
若是王叔不让我等售卖,我们不卖就是,一共得钱二万四千金,我们悉数退给七国豪商便是……”
“啥?你们得钱二万四千金?”信陵君不由惊呼道:“我说呢,如此巨利,换做我也会动心!”
没办法,信陵君来了,卫君卫真也就啥都不是了,不敢和他这样睿智的公子直接冲突,只得让步以自保!
卫君卫真神情恭敬的又说道:“这不算啥!卖给吕肆的十二瓶天雷,我们还得钱二万六千金!”
信陵君再次瞪大了眼珠不可思议问道:“啥?二万六千金!二十四瓶二万四千金,十二瓶一万二千才对啊!”
“原本当初也未想到,两小瓷瓶天雷能卖如此高价,这皆是吕不韦四弟哄抬价钱所致,起初的两瓶天雷,在下以每瓶八千金的高价出售,实在超出了我们的意想!
在下得了吕氏一万六金之后,心里惶恐不已,后来少主又说,他手中还有三十四瓶天雷,在巨利诱惑面前,我就和少主合计,便以一瓶千金之价出售天雷,吕氏商肆又买走了十只,吕肆很想一人都买完,可是他已无钱,我们也只好转而七国豪族巨贾兜售,结果他们疯抢,洛阳白氏一家就出四千金要买四只天雷……”
信陵君完全被卫君卫真所言震惊了,倒吸一口凉气说道:“看来想夺回吕氏手中的天雷,他们必会漫天要价了!
卫真嘴角流露出一丝一闪而过的喜色问道:“那天雷还能追回吗?”
信陵君沉默片刻,似是想出了绝妙的法子,突然笑语盈盈说道:“能追回!”
卫君闻言,眼神随即黯淡了下来。
信陵君拍拍卫君肩头长吁一口气说道:“幸亏今日本君赶来了,否则我等就错失了这柄与秦国争霸的利器!带我前往府库,一观天雷所在!”
“王叔,在下还是担忧吕不韦……”
未等卫真将话问完,信陵君便自信的说道:“吕不韦他是介商人,对付商人只要利大,他自会听命于我!”
信陵君对追回吕氏拥有的天雷似有胜券在握,不知信陵君和吕不韦之间到底有和利益牵扯,但他们之间的私下关系绝不简单。
“王叔,这边请!”卫君卫真眼神又是一黯,不过仍未表现出丝毫懈怠,连忙为信陵君指引卫宫的府库所在,走了几步才想起乘车,摆手招呼远处的侍从:“快将车马为公子驶来!”
车马驶来,卫君卫真趁着信陵君登车之际,凑到赵端耳边低语道:“我已无计可施,天雷不能被信陵君垄断!”
卫真简单言毕,便令御者催马,小跑跟在车旁,不断回头颇有深意的向留在原地的赵端点头。
赵端明白他的意思。
卫君卫真不甘心信陵君垄断天雷,可是又不敢公然和信陵君决裂。
只有将天雷流散出去,才能浑水摸鱼挣大钱,如果天雷全被信陵君把持起来,自己手中的“大炮仗”也就被雪藏了。
本来和濮阳城中七国豪商大贾谈妥的今日午后秘密出售天雷,谁曾想信陵君来的如此迅速,把一番计划好的事都给搅了。
打破信陵君一人垄断天雷的局面,一点不难,只要等信陵君走后,自己再放出一批天雷就是。
可是那样就等同于宣告自己欺骗了他,无形之中就多了一个对手,一个吕不韦自己都对付不了,再惹上一个信陵君,十年之内自己也就不用再做什么成为濮阳首富天下首富这样的梦了。
要想让天雷流通起来,只能依靠别人,比如吕不韦。如果吕不韦不配合信陵君交出天雷,自己也就有了可乘之机。可是观察适才信陵君神情似乎胜券在握,这条路,很可能行不通。
那么还有其他法子吗?
赵端突然抬头看到迎面跑过来的端木孟姬,心中不由亮了起来。
没办法只能求助端木孟姬,赵端随即奔到端木孟姬身边,低语说道:“信陵君此来就是为收缴天雷而来,我不敢正面拒绝他,你可愿帮我,将天雷扩散出去吗?”
端木孟姬一脸疑惑问道:“为何要扩散出去呢?岂不是鼓励旁人破解我父的天雷之术?”
赵端顿时哑然,一时竟不知如何答复孟姬的质疑。
就是嘛!
自己都说了天雷之术乃是端木胜传给自己的,人家女儿如此质疑,天经地义啊!
唉!这就是谎言的反噬之力。
若是简单对端木孟姬说,你父的天雷之术不怕破解,她肯定还会有顾虑,万一被破解了父亲岂不就有了危险?
真不知如何向端木孟姬解释了!
端木孟姬看到赵端焦急的眼神,突然噗嗤笑了:“从未看见过你如此惶急,你一定碰上了十万火急之事,你数次救我命,自不会害我,我听你的吩咐差遣就是!”
这番言语实在太暖人了,赵端焦急的心顿时平复下来。
“你跟我来!”赵端领着端木孟姬来到宫门旁的停放车马的廊庑下。
赵端和端木孟姬上了车,留琴女在车下,赵端搬出一箱分装好的火药瓷瓶,打开递给端木孟姬说道:“这就是天雷,这条绵线是引线,只要用火,点燃他即可!如此这样一枚天雷,市价是一千金,而且还买不到!
眼下信陵君欲要垄断天雷,其价将会更高,昨日吕氏商肆求购此天雷也已出价八千金……”
端木孟姬突然打断赵端的问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我代你出售这些天雷,挣得更多的钱,是吗?”
赵端眼中欣喜不已:“对,我就是此意!不过,不仅如此,既然你已成为众矢之的,何不干脆就对世人声称,你懂天雷之术,由此你就成为了拥有天雷之术的唯一之人……”
端木孟姬落入仓海君之手生死不明之时,赵端就在为端木孟姬思虑自保的长久之计。
端木孟姬疑惑问道:“那不是还有我父吗?”
话出口,赵端就意识到自己说了真话。
赵端一拍脑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父为了你的安危绝不会透露天雷秘方,你父不透露秘方,那你不就是天下唯一知晓天雷之术之人吗?拥有了天雷之术,你就相当于拥有了护身符!”
端木孟姬思考一会,又不解问道:“如何解释你寻到的天雷呢?”
圆这个谎根本不算什么,赵端说道:“简单,你可向世人言明,我所得到的天雷,乃是你特意配置留下的!毕竟世人一直都相信你拥有天雷之术,你拥有了天雷之术,你也会得到你父在秦国拥有的地位和隆遇,我心里的愧疚之情就会减轻!”
端木孟姬突然凝望赵端说道:“你不须内疚,那日在冶铁工坊,你挺身而出救我命,我就已很感激了!昨日你拼了命维护好,让我更是感动的流泪!我听琴女讲述你不惧太子增的淫威,用命去换我,我感动更是一塌糊涂,我觉得我欠你的太多了!这一辈子都报答不完,你要做我的仆从,我才应做你仆从,自此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听你所言就是!”
自己越听,怎么就越觉察出了端木孟姬话语之中尽含暧昧之意呢?
就在赵端感觉别扭之时,端木孟姬突然抱住自己的肩膀,眼含殷殷情谊的说道:“我不觉得你丑,我很想抱抱你,亲亲你!”
突然赵端的面纱就被端木孟姬扯了下来,端木孟姬随即为之一愣,眼睛充满了惊喜之情,不禁惊呼道:“憨子,你还是憨子?何时变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