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利与公利之间的冲突，从社会的角度而言，是一个永恒的话题。

　　当朝廷颁布的一项政令，损害到了自己的利益之时。

　　那么面对这件事情的官员，会怎么处理？

　　绝大多数情况下，能做到欺上瞒下就欺上瞒下。

　　做不到也要极力阻拦政令生效。

　　别指望官员有天下为公的觉悟，不存在的。

　　别说是官员了，就算是老百姓，在有得选的情况下，也会选择跟朝廷对抗到底。

　　因为这就是人性！

　　也是任何一个当权者都不得不面临的问题。

　　想要把自己的理念推行下去，那就要把这层阻碍给破除掉。

　　而李治的选择是以势压人。

　　先把声势打造出来，然后让那些既得利益者意识到，与之对抗的后果将会有多么严重。

　　让他们不得不低头，跟着自己的节奏走。

　　这就是阳谋，哪怕底下的人再怎么不愿，也得服软。

　　因为他所面对的敌人，从来不是晋王一个人。

　　而是能从这项政令中得利的，一个更为庞大的利益阶层。

　　就好像李治没有办法以一人之力，打破阶级固化的形势一样。

　　这些既得利益者们，也没有办法以他们微弱的能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左文浩看着李治离去的背影，目光不停地闪缩。

　　等李治完全离开过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垄断被打破了。”

　　一旁的石雷不明所以，疑惑道：“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

　　先前晋王殿下也是，突然说了句不明所以的话，让他感到一头雾水。

　　现在左文浩又说什么“垄断被打破了”？

　　什么垄断，又是怎么被打破的，他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左文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颇为无奈地摇摇头，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看到他这样，石雷更是一脑门子疑惑，全然搞不懂这家伙在犯什么病。

　　想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想明白其中有什么旋即，嘴里一边嘀咕着回到了自己的衙门。

　　“算了，还是赶紧把殿下要的东西造出来吧，省得把殿下的事情给耽误了……”

　　……

　　“转移矛盾。”

　　“万物皆可以转移矛盾。”

　　“这一套还是好用啊，转就完事了。”

　　把工匠和朝廷之间的矛盾，转移成官方工匠和民间工匠之间的矛盾。

　　外加创新的风潮已经起来了。

　　再加上他这个得势的皇子居中监视。

　　将这股浪潮向外推广，也就成为了一个必然。

　　毕竟谁也不敢顶着风潮从中作梗不是？

　　要知道开创这股风潮的既得利益者不仅仅是民间的工匠，朝廷也是得利的一份子。

　　仅凭一群工匠，又有谁敢阻拦李治的大事？

　　没有人有那个勇气，同时跟社会的底层和顶层作对。

　　利益永远是付诸行为的底层动机。

　　但做一件事的风险远大于收益的时候，就不会有人敢于轻易涉险。

　　李治带着笑意离开将作监，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在回到府邸之后，李治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黄福问话。

　　“在本王离开的这段时间，都有谁拜访过王府？”

　　黄福的回答是：“墨斋的伙计来过，是带着一令竹子过来的，说是殿下您派他们送来的，还跟奴婢要了两百文的纸钱。”

　　说着，黄福一脸疑惑地挠了挠头。

　　“说起来，一令纸才两百文，这价格也未免太便宜了吧，难道说这段时间纸价下跌了？”

　　听到他这么说，李治不由乐了。

　　“跌了，跌了不少，不过还没到一令两百文的地步。”

　　“哦~”黄福恍然大悟，脱口而出道：“您拿身份压人，用成本价把纸买过来了。”

　　“嘿！本王是那种人吗？”李治气乐了，抬手作势要打。

　　但看黄福闪躲，他也没有追击的兴趣。

　　“是人掌柜的机灵，听出了本王的身份，又道出了成本价，没敢要实价罢了。”

　　说着，李治朝逃到几步远的黄福招了招手：“你派人把一百文给掌柜的送去，咱不占他这个小便宜。”

　　人愿意老老实实地提供消息就已经很厚道了。

　　再用进价来买店里的东西，未免有些过分了。

　　别人愿意献媚，李治不管，他也管不着。

　　但他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标准，不占老实人的便宜。

　　黄福听到吩咐，立刻着手去办。

　　而李治，则是站在永兴坊的门口，朝着景风门的方向望去。

　　“特么的，当间谍的好歹把戏做足了好吧，就连赏金都不来领，是不是有些太瞧不起人了？”

　　先前他让给自己驾车的护卫来晋王府领赏，结果连来都不来一趟，这不由让李治感到有些气恼。

　　虽说他已经看出这个护卫不对劲，但还是觉得自己没得到应有的尊重。

　　哪怕是敷药了事，事后过来领个赏呢？

　　结果人来都不来，摆明了告诉他，自己就是李世民安插过来的探子。

　　当间谍光明正大到这个地步，这也是没谁了。

　　“下次看到你，必把你的底裤都给扒出来，让你下不来台！”

　　“麻蛋，实在是太不尊重人了。”

　　摇摇头，没再把这当回事，李治转过身去，返回了自己的庭院。

　　……

　　时间一转数日，转眼就到了科举的日子。

　　吃过早饭，李治跟在狄仁杰后面，一起往皇城赶。

　　看到此情此景，狄仁杰不由感到奇怪。

　　他故意放缓步伐，跟李治平行，把心中的疑惑提了出来。

　　“殿下，您这是打算要去哪啊？”

　　李治笑了笑，随口道：“这不明摆着的嘛，本王要去皇城啊。”

　　“可是您平日里不会起这么早，更不会没事去皇城啊？”

　　狄仁杰心里直犯嘀咕。

　　他可从来没见过李治上班，更不要说按时上班了。

　　今天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打算体验一把人间疾苦了？

　　正当狄仁杰嘀咕之时，李治道出了实情。

　　“别猜了，本王就是跟着你一块入宫的。”

　　“闲来无事，去看看科举现场，看你们是如何考试的。”

　　“顺便看看能不能搜罗点人才过来，填充一下晋王府的人才库。”

　　“免得每天都是你们两个熟面孔，一点生活的乐趣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