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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八九 八哥

盛周 回火的木棒 3375 2024-07-11 11:06

  上元休沐过后,百官开始回到公廨中处理政务,国家机器运转起来,让整座开封城都多了不少人气。按照习俗,整个正月都算在新年当中,尽管随着时间推移年味越来越淡,但互相之间见了面,也都是要道上一声好的。

  热热闹闹的正月刚过,本来快要平静下来的开封城内又出了一件好事——吴王府的世子要与王太师唯一的孙女成亲了。

  这消息一出,几乎是惊天动地。要知道,先前吴王往王府拜会一事,除了两府中的知情人外,外界是一概不知的。加上柴迁北上,王姝翎乔装为男伴随左右一事也几乎没人知道,更是让众人有些惊讶。

  各种各样的版本在坊间开始流转,甚至不过几日间就在勾栏瓦舍里头弄出了新鲜的话本来,个中真假难辨,不过倒也脍炙人口,一下就将这桩婚事直接推向了高潮。

  百姓诧异,百官也有些讶然。

  处在上升期的吴王殿下本来就在枢密院中协理军务,和李仪之走得愈发近了,如今和王太师结成亲家,岂不是文武均沾、双管齐下?

  有些机灵的,在听到喜讯之后立马让府内准备礼物,亲自写就拜帖,准备连夜送到吴王府和王太师府上以求拜会相叙。而有些和吴王、太师有些龃龉的,此时内心忿忿,暗骂吴王有吃下一头牛的心却只有麻雀的肚子,枢密院还未弄明白呢就要去和中书拉拉扯扯,早晚有一天撑死……

  婚事已定,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订婚、结婚的步骤说法,直接便将婚期确定在了二月初一这日,一切从简、朴素,不需要太多贺礼,祝福送到、心意拜到就行,其他的倒是不那么讲究,这也是柴氏这么多年下来一直尊崇的简朴生活之缩影。

  本来嫁孙女的王太师想着不能委屈了孩子,要大操大办一场,近来心气愈发高涨的柴锁也附和说要办得大些,却被当事人回绝了去。

  “黄道吉日是二月初一,往后一日便是二月初二。”柴迁微微颔首,冲两脸不解的柴锁和王仁道,“二月二,龙抬头,要祈雨,庆丰收!祭祀诸项非是小事,银子该花在这里才是!再者,大周绵延二百余载,我柴氏一门向来以朴素为引,如何能轻易破坏?”

  一番话说得两人哑口无言,思虑过后也就同意了这个说法。

  早早就私下开始操办婚事的两府在最后几日也是大车大件地从城外运送珠宝礼物,铺张起来也很是壮观。若是教旁人见了,还道是分明浪费得紧,这与简朴二字能沾上什么边?

  角度不同,生活不同,看事情的方式也就不同,这是正常的道理,不必多说。

  婚事通知得仓促,本意就是不要地方的过多参与,否则单就泽州那边驻扎着的兵将和官吏送来的贺礼,不定就能堆上小半个王府新修库房的。京官参与的其实也不能算多,说了从简嘛,那就一些位次不够高、关系不够近的收下贺礼,婉拒于门外,与十六岁生辰那日还是有些不同的。

  王府喜事,虽然面子大,位份足,但总是少不了来闹事取乐的浮浪子。正月二十九,过两日就是大婚之日,吴王府内外戒备森严,唯恐出了什么岔子。新郎柴迁稳稳当当在府中来回巡视,这里指点指点,那里摆布摆布……

  要是他审美水平够高也就算了,偏偏不管前世今世都是个只懂得大开大合而不知道怎么样从细处入手雕绘工艺,王府里的匠人也不可能是路上修鞋补瓦里随便拉来的,功力深厚之下,看这位世子爷也有些不耐烦。

  柴迁走了半日,见自己的建议几乎没得到肯定,便讪讪而归,往书房走去,准备将这两日因婚事筹备而耽搁下的《虎钤经》读完,再做上一份笔记,好供日后查阅翻找之用。

  就在柴迁大步流星时,从后头传来了内府管家刘哙的呼声。他寻声望去,只见刘哙脚步飞快,不顾地面雪块散落,仿佛一阵风似的冲到了面前,面露难色,一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刘叔,你且缓缓!”柴迁见状,忙摆摆手说道。

  刘哙点了点头,叉着腰喘了两口气。他跑得快了,又在府内到处忙活,头冒热汗,发髻也有些杂乱,形象大坏之余,也让柴迁心中感到好奇。

  “世子,府外来了几个世家子,胡乱闹事,面红耳赤的,看着该是喝了酒!”刘哙稍微平复,急急说道,“方才我本想让家丁将其众驱散,不想望义公也来了……”

  望义公?

  柴迁一听这名字,当场愣住,顿时感到有些无语。这望义公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子柴铂的二儿子柴通。其人今年二十有四,早早封了爵,整日待在家中,美名其曰闭门苦读,实际上常常溜出来与京师一些不学无术、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一同飞鹰走狗。柴铂有心雕正他,却被这小子给气得脑袋发昏,又因为朝中事多,大儿子本领够硬,便不想去管这个愈发顽劣的次子。

  柴通见父亲不管,胆子愈发大了起来,又屡次闹事,被开封府尹亲自捉拿提审,搞得大家都很是没有面子。偏偏这人是那种越打压越跳脚的主儿,拿他实在是没法子,在京城的名声也逐渐趋向恶劣。

  “他来府上闹事?”柴迁眉头紧蹙,朝刘哙吩咐道,“刘叔,你且去外府点上二三十个家丁,带上刀子,穿轻甲就行。我先出去与他们谈谈,若是无果,你便领人从府中出来驱赶,反正父王和太子的关系已经僵至如此,不怕再来上一下狠的!”

  言毕,不等刘哙多加阻拦,便阔步往府门方向迈去。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外头热热闹闹,还似伴有几声高喝低骂。

  “世子来了!”

  见柴迁从府内跨出,于几个世家子纠缠拉扯却又不敢下狠手的家丁护卫忙不迭地从人群中挣脱开啦,直接围绕到了柴迁身边。

  “阵仗不小!”柴迁两眼一扫,眼前除了那几个臭名昭著的世家浮浪之外,还有十来个随行的家兵,个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一看就是豢养已久专门用来走街打闹的打手。其中有一个发型、肤色、长相甚至连眼珠子颜色都和旁人不同的,仔细观察,应该是从北地不知哪里掳掠贩卖来的女真奴无疑。

  “八哥好兴致,得知兄弟大婚,特来祝贺,还带了这么大个阵仗来,让小弟好生欢喜!”

  不等满面红光散发酒气的柴通开口不敬,柴迁就先抚掌大笑,把一众世家子和更加茫然的打手们直接弄懵在了原地……谁是来祝贺的?不是来闹一闹的吗?

  柴通表面醉酒,心里跟明镜似的。来这一趟为了什么,若只是为了闹事那未免有些太丢份了,更何况面前这人算族内位份还是自己的弟弟,哪有弟弟婚礼前夕来闹事的?柴通心里转了一圈,其实已经有些后悔,方才就是这几个臭小子喝了酒,吆五喝六的非得要做件大事,自己也是嘴巴大,说话不过脑子,便说要来吴王府逛一圈,瞧瞧自己这位宁远公弟弟办得如何……

  闹腾别家就算了,天家子弟自己闹自己算怎么回事?

  完全不知道柴通心理活动的柴迁见他不说话,眼神却是愣愣看着,还道是这位八哥一心要弄出个大动静,当即心中不爽,脸色也冷了下来:“好假八哥知道,你我须是兄弟……你们平时在京师不学无术,到处撒泼也就罢了,来我这里是为何?莫不是看我大婚,心中不快?还是说你们觊觎太师的孙女已久,心道是被我夺了来,便要来抢婚?”

  好嘛,这位前世今世活的岁数都比面前好几个少年加起来的要多上好几岁,这一番话下来也是让这群世家子登时怔住。有个胆子不算太大的,居然两腿有些战战之态,眼神飘忽,显然是被吓到了。

  这东西摆上台面来就已经够要命的了,这柴迁怎么还乱攀咬人?什么抢婚……给本公子八十个胆子也不敢抢王太师和吴王殿下的婚的好不好?

  “十三弟倒是说笑得紧!”柴通眼珠子转了两转,脸上顿时换了一副表情,嘿嘿笑道,“哥哥当然是来祝贺你的,只不过方才吃了些酒,把贺礼误在了八仙楼,待哥哥去取了来与你!”

  说罢,转身快步走开,丢下那几个世家子面面相觑,心中兀地暗骂开来,都不敢去看柴迁那几乎已经猜得到的得意神情,连忙招呼打手们跟上脚步,匆匆聚众结群而去。

  “八哥,八哥……哼,不过雊鹆一只,敢与鸿鹄争辉?”柴迁打了个趣,也不管身边几个家兵一脸惊讶之色,便转身往府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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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通,字鸿博,平王柴铂次子。少不习文书兵策,好饮酒,常与开封浮浪子三五成群,飞鹰走狗,极尽顽恶。——《周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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