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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二四 败绩(下)

盛周 回火的木棒 3402 2024-07-11 11:06

  风驰电掣般逼杀了几人,但柴迁心中还是慌乱不已。

  原因无他,这战场上的局面已经有些不受控了。

  在找回了犹自胡言乱语的王姝翎之后,柴迁在新聚集来的周兵护卫下缓缓靠近狄放,冲彼处喊道:“狄将军,战况不妙,当先撤了!”

  “我也在想办法撤!”狄放颇为忧心,“只是过于胶着,金人逼迫又甚,一时脱不开身……若强行脱离,恐怕要折不少兄弟!”

  狄放此时也是后悔不已,临行前种蒙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稳妥,如果金人设下埋伏或者其他什么情况,一定不要恋战。但长期作战形成的惯性思维引导,使得狄放压根没控制住自己那所谓建功立业的心,加之路上遇到的几股小兵也尽数被剪除,无形之中更是给这位素来好杀的北军悍将提了口气上来。

  谁知道会在这里被金人埋伏!

  双方又战了约莫半个时辰,在都缺乏可补给兵源的情况下,两边将士的喊杀声逐渐减弱,就连战马都口吐白沫甩着舌头,一副下一秒就要倒地的样子。

  狄放心知机会已到,忙扯旗号令全军往来路后撤。众军早在先前的指挥下妥妥地拉开了距离,此时有些被缠住脱不开身的,也只能是成为所谓断后的牺牲品,来尽可能地为自家兄弟们拖延时间了。

  号令一出,众军迅速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气,将面前企图逼近的金军纷纷吓住,随后拨转马头、撒开双腿,不要命地狂奔起来。

  胡沙虎见周军后撤,心中本来狂喜,但仔细一瞧又见其众并非是杂乱无章,而是如分流般迅速分作几道汇入大军之中,观其动态,应该是周军常备的军卒寻队正、队正寻营正、营正找校尉的法子无疑了。

  当是时,胡沙虎本想就此收手,转念一想又不愿错过如此战果。其人咬了咬牙,挥手摇旗,呼唤全军继续压杀上去。

  这下可苦了撤退的周军,在金人的持续追杀下,相当一部分周军士兵被迫采用变速跑的方式进行撤退,但如此情景下,心中紧张感又甚,这样的办法除了加速其众的死亡之外别无他用。

  一时间,走在后头的周军纷纷倒地,连一点反抗的能力也没有,便被扑上来抢夺战功的金人乱刀乱枪杀死。狄放看在眼里,心中悲怆,但又无可奈何。

  “狄将军莫要再回头看,跑便是了!”

  柴迁扭头见其人模样,自知他心中所想,便高声喝道:“若将军犹犹豫豫,则麾下将卒也不能果决,到那时恐怕要将这数千人尽皆搭进去了!”

  狄放闻言,也是无奈,此时却是敛容沉静,复夹马腹提速起来。

  为了加快速度,部分周军士兵将手中兵器和过于沉重的甲胄脱下,还有些将随身携带的票子和金银丢到了地上。而金人打仗,多是为了钱财珠宝,再不济也是要拿上两把刀、穿上一副甲再走的,谁平白无故来拼命搏杀啊?

  因而,见地上满满的东西,追杀的金兵眼睛立马定定地看着,有些大胆的甚至已经上手去抢,完全不顾身后冲刺而来的同伴。登时金人前军被踏翻数十人,惨嚎连天,让后方的胡沙虎一脸无语。

  不过也正是这无心之举,让金人渐渐缓下了追击之势,也让剩余的周兵舒缓了一口气。

  狄放和柴迁引兵冲出十余里,才堪堪停下整备。

  细细点兵,此行四千余骑兵,此时还随军而行的只有一千八百余人,其中又有五六百人无马,而且几乎个个带伤,显然是一场大败。

  要知道,中原国家培养骑兵本就不容易,还是靠着去年拿下的泽州之地稍微缓解了骑兵短缺的压力……结果这一仗下来直接搭进去两千余,实在是令人惊惧莫名。

  彼处狄放摇头叹息,这里柴迁也是仰天无奈。

  一同前来的十一个亲卫,除了被伏兵吓得不行的王姝翎之外,其余十个全部死在了战场上。

  “若是没有他们为我挡着,恐怕方才那波金人袭杀早就成功了。”柴迁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喃喃自道。

  王姝翎已经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此时也是满怀歉意:“方才是我不对,不该如此惊慌失措,以至于分心出来护我……”

  “知道错了就好。”柴迁本想责备什么,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出口,更何况前世的情感加成,也让他不愿多说,“这次回营后且先休息吧,你初到战阵,不懂打仗也是其中之义,没什么不对的……天下似我这般一上来就打出那般成绩的,也是难寻第二人了不是?”

  王姝翎噗嗤一笑,不再多话,只是帮柴迁包扎不提。

  ……

  日落西山,玉轮悬天,这支疲惫不堪的败军在如此情景下回到了绛州军营。

  种蒙见其部破烂不堪,多有损伤,心下不免大惊。又细细盘问,知道是受了埋伏后,又是惊怒莫名。

  “都说了要稳妥行事,为何还是如此鲁莽?”被征用做临时办公场所的仆散揆旧宅内,种蒙劈头盖脸冲狄放和柴迁就是一顿喝骂。

  “你部不过四千余人,还都是长途跋涉,疲惫至极。金人虽是远行,但人数众多,行军又不必过快,自是神气足旺,如何是他们的对手?更兼其中还有个知兵懂军的,比那死掉的仆散揆不知强了多少倍……知道老子为何说要稳妥吗?老子就是晓得你们必定要出事!”

  这妥妥的马后炮让素来脾气火爆的狄放忍不住想还嘴,却被柴迁略略一碰,只好垂头不言。

  “不过是一败绩,在场的诸位难道有人没打过败仗吗?”一旁的杨略见状尴尬,出声相对,“去年我打的不也是败仗吗?后来火烧匪兵,着实又赢回了一阵……再者,绛州既下,我军暂时无忧,甚至还可以往前再进一步。而金人南逃,虽说小胜一番,但也不过是逃窜之中的一场小仗罢了,其众总归是在逃跑的嘛!”

  众人这时才稍稍回过神来……确实,金人兀然丢了绛州而走,其实就是打了败仗。

  如此小败,在对面的大败之下,显得就微不足道了。

  而种蒙因此做出的发怒姿态,在众人眼中的意味也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感受到周围逐渐转变的风向,狄放心中大笑不止,正要抬头与种蒙对骂时,又被柴迁碰了一下。其人扭头,只见后者朝其稍稍摇头,还比了个口型,自是知道这场合下不宜恼怒,便长出一口气,将头昂起坐直。

  种蒙也是尴尬,但杨略既然给了个台阶,自然是要下的,便将这条直接略过不再提起。

  俄顷,其人又复开口道:“虽是小败,不可不罚,请二位去领上十军棍,以示警戒吧。”

  两人闻言一怔,自道果然,起身行礼后并肩大步出门,往行军法的兵卒方向走去。

  夜色朦胧,府外万籁俱寂,只有更夫还在街上游走。

  “方才两次我要发作,为何不让我说?”

  复行数十步,狄放才不解地问道。

  “将军既知自己会发作,还要问为什么吗?”柴迁失笑,“武人发作起来,那场面得有多难看?种蒙官衔军职须比你高,你若是肆意胡来,怕是要吃挂落的!”

  “他方才那般言语,听着便恁的不爽!”狄放冷哼一声,“挂落谁没吃过,也不差这一个!”

  “我第一次碰将军,是因为种将军所说的都是事后之言,事前所谓的稳妥说法谁都能讲,便是方才路过的几个更夫拉来,也能说出一番大道理来的。若是那时与他置气,毫无必要,反倒显得咱们气量短小。”

  “第二次碰将军,是因为杨将军已然给了面子,又出来解围,场面话和实诚话都说了个通透,倘使将军那时发作,既恶了种将军,也抹了杨将军的面子,不定还得给在场诸位心中留个什么坏脸呢……值是不值?”

  两番话一出,狄放才悚然伫立。

  良久,又是朝柴迁行了个军礼,复拱手相对:“狄放一介粗人,不识大体,竟不知其中有这许多麻烦道理,多亏世子提醒,否则今后恐在北军难有容身之处!”

  “难有容身之处倒是未必,只是路不好走了些。”柴迁笑着拨开狄放成礼的双手,“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往后我还要在北军中待上很久,还得仰赖将军照看才是!”

  狄放闻言,更是连呼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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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败绩,二人回转,蒙斥之。放惊怒,欲驳其一二,为迁所阻。俄顷踱于临街,放甚惑,迁乃笑曰:“吾方于宅中止将军二次,一是其人漫天说理,不与置气;二是杨略出面,若拂之,恐日后将有不虞。”放惶恐言谢。——《北川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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