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的气氛很是压抑,当苏渔说出这句话时,陆昭的目光陡然变得漠然。
赵清语握住陆昭的手,她已经知道了陆昭心里在想些什么,所以想要阻拦一下自家夫君。
陆昭回握住赵清语,视线落在深深跪拜在他面前的苏渔身上,声音不带有一丝感情地说道:“你想好了吗?”
苏渔闻言不由得娇躯一颤,咬了咬牙应道:“是。”
陆昭神色越发冰冷,道:“也就是说,你是在用死来要挟我了?”
苏渔急忙抬头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
话还没有说完,苏渔陡然被陆昭伸手掐住娇嫩的脸颊,突如其来的疼痛令苏渔忍不住眉头深深皱起。
修长的手指带来的不再是令她欲生欲死的痴恋,而是冰冷彻骨的寒意。
陆昭眸中的暴戾之色,同样使人不寒而栗。
哪怕是暗与夜见过自家公子这般模样,都忍不住后退两步。
赵清语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没有阻止陆昭。
“苏渔,你是不是觉得你的命很尊贵?”
陆昭根本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手上的力道不断加大,苏渔的面容都有些扭曲,可陆昭却像是视而不见一般。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上次为了让你的徐叔叔留在定国公府,甘愿付出一切代价。”陆昭嘴角浮现一抹嘲弄之色,道:“你的命都已经是我的了,现在居然还要拿来当筹码,你不觉得这样很可笑吗?”
“还是说,你觉得这样做才能让自己心中无有愧疚?”
“这种不管自己生死只为他人考虑的圣母行为,是老子最厌烦的!”
说罢,陆昭随手一甩,苏渔瘫倒在地,随后陆昭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苏渔眼神呆滞地伏倒在地,她想过陆昭会对她发怒,甚至会对她拳打脚踢,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陆昭会这般对她。
陆昭刚刚展现出来的姿态,是已经对她彻底失望了。
苏渔的心没来由地发疼,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她而去,就像是小时候丢失了一颗最喜欢的夜明珠那般,再也找不回来了。
苏渔下意识地想要起身追上那道身影,可是刚刚冲到门外却被一股无形的屏障给阻拦住,随即便又摔倒在地。
屋外,剑气森然的壁墙将整座庭院笼罩在内。
陆昭这是摆明了不想再见到苏渔。
苏渔呆呆地望着外面良久,直到陆昭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两行泪水缓缓流下,转眼间,南唐郡主泣不成声。
赵清语此刻终于站起身来,看向暗与夜轻声吩咐道:“你们先去吧。”
暗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苏渔,面上流露出几分不忍,而夜却似乎懒得搭理苏渔,拉着姐姐便去寻找陆昭。
赵清语将苏渔从地上搀扶起来,细心地替她擦拭掉泪痕,苏渔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任由赵清语摆布。
“你还是不知道他因为什么而生气。”
赵清语坐在苏渔身边,目光却投向窗外,轻声道了一句。
“他这个人啊,最是多情,以前没看出来,但与他成亲之后,我却能感受到,他对身边的每个女子都很好,对暗和夜如此,对你如此,想来对我那个长公主表妹也是如此。”
说到这,赵清语又气又笑道:“嫁给这么个花心萝卜,也算是我自讨苦吃。本来还想着让他去断掉这么多风流债,但我知道,他对你们每个人都是真心的。”
“苏渔,你知道吗?他从来没有在乎过你是南唐亡国郡主这个身份,在他眼中,你就是简简单单的苏渔,是他喜欢的妙音坊花魁,他喜欢的,从来都是你这个人而已,并不是因为其他外物。”
“或许在你心里,你会认为他喜欢你是为了拉拢徐朴,拉拢跟随你的那些南唐遗臣,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啊。”
听到赵清语最后一句话,苏渔下意识地想要张口反驳,却被赵清语接下来一句话给堵住了嘴。
“我知道你会反驳,说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可是你的所作所为,表现的却是这个意思。”
赵清语叹了口气,道:“就像他说的那样,先是南唐遗孤,后是徐朴,现如今又是那位西蜀降将,你都想让阿昭去保全他们,每一次都是把自己当做筹码,这何尝不是一种要挟?”
“而且你的筹码,都是建立在阿昭喜欢你的基础上,用一次便少一分情意。”
“我自问很了解阿昭,知道他是怎样的人,阿昭如此待你,是想让你回报相等的真心,可是你又做了些什么呢?”
看着面色愈发苍白的苏渔,赵清语摇了摇头,道:“你什么都没有做,反而是一次又一次地无视他,在当他的侍女时,你大多时候都像是一个工具一样,除了比那些冰冷的器物多了几分呼吸外,还有什么区别?”
“其实站在我的位置,我很乐于见到夫君他对你失望从而抛弃你,这样我也能少一个争风吃醋的对象,但是我知道,抛弃你,他并不会感到快乐,而是会一直心痛下去。而且我们之间也算是相处得比较融洽,我也不想你因一念之差而后悔终生。”
赵清语起身向外走去,剑气壁墙对她来说好像不存在一般,赵清语毫无阻碍地便跨出了房门。
“还有一点就是,他一直希望你能够为自己而活,而不是将当年的那些糟心事都算在自己头上。你对自己的不在意,才是他对你如此死心的真正原因。”
“苏渔,好自为之。”
留在最后一句话后,赵清语便离开了庭院。
苏渔跪坐在那里,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全是陆昭。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
泪痕未干,眼角还残存几点晶莹,苏渔在这个时候却是露出一个笑容。
笑容像是得到了解脱一般,却因为梨花带雨的模样显得有些凄惨。
月光落在她身上,平添了几分冷意,却想让她想起被陆昭带回定国公府的那个令人火热的夜晚。
炽烈缱绻中,那股温情便如这月光般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