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知晓要出使完颜王朝了吧?”
陆昭与姚广峰并肩走着,老先生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凝重之色,看向陆昭问道。
陆昭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地说道:“前日收到消息,昨日便回京了,想来等到朝廷开印后,便要北上了。”
“可有把握?”姚广峰捋了捋胡须问道。
陆昭笑着说道:“这种事情哪里谈得上有把握啊,既然陛下选中了我,自然要竭尽全力,至于结果如何,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姚广峰老先生闻言亦是露出一抹笑容,伸手拍了拍陆昭的肩膀,有些欣慰地说道:“老夫本来还以为你年轻气盛,会将出使之事视作儿戏,现在看来到底老夫担忧得有些多余了。”
陆昭正色道:“先生这是说哪里话来。先生关爱之意,陆昭铭记于心,只是在决定进入朝堂的那一刻起,便不容陆昭有所懈怠。况且此事关乎大楚国体,陆昭又怎敢恣意行事?”
姚广峰重重颔首,沧桑的眼眸中浮现几分感慨,望着眼前繁华的景象,道:“你能这么想,老夫很开心。那此次出使完颜王朝,可有准备?”
准备与把握,从来都不是可以等同的词语。
老先生先前一问,问的是陆昭之心,这一问,则是要考究陆昭的本事。
陆昭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沉吟片刻之后方才答道:“出使完颜王朝乃是为了签订国书,虽然当初与完颜公主立下的乃是一个赌注,但既然这位完颜王朝的继承人答应了,那就是大楚与完颜王朝之间的事情了。”
“本来因为一个赌注就让完颜王朝向大楚俯首称臣,连年纳贡,看起来着实有些荒唐,但陛下却是当真了,因为大军挟大胜之势班师回朝,如果不能利用这个机会震慑一下完颜王朝可谓是暴殄天物。”
“所以此次出使,陛下已经铺好了道路,接下来只要看如何利用这股势了。”
听完陆昭这一番话,姚广峰老先生不由得老怀大慰,一旁的赵清语也是眼睛亮晶晶地,面露崇拜之色地望着自家夫君。
原来陆昭竟看得如此通透,这让本来担忧不已的赵清语总算是能够放心些了。
“老夫年轻时曾负笈游学,正值六国纷争,每到一国便有人因西楚偏僻之故对老夫冷眼相对,甚至不容老夫在此求学,直到大楚中兴,兵锋所指无所不克,时处异国他乡的老夫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就会被奉为座上宾。”
姚广峰老先生轻声感慨道:“老夫很多年后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顺势而为,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便已深得其中三味,果真是后生可畏。”
面对姚广峰老先生的夸赞,陆昭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因此得意忘形,而是目露感激之色地说道:“先生费心了。”
陆昭很清楚,即便是没有今天晚上的这场偶遇,在自己出使完颜王朝之前,姚广峰老先生也会登门拜访,将自己心中所想统统说与陆昭以为助力,这份关怀之情重如泰山,让陆昭不禁感激非常。
姚广峰笑着摆了摆手,道:“人老了就容易话多,你不厌烦就好。”
既然陆昭对于出使完颜王朝一事已经有了准备,姚广峰老先生也就不复多言,便与陆昭天南地北地谈了起来,当老先生发现陆昭但有所问必有所答,且回答无不一语中的,一时间对这个晚辈愈发欣赏喜爱。
陆昭亦是受益匪浅,本以为老先生身为大儒,只是专注经学典籍,却没想到姚广峰在评析国政,针砭时弊上亦是信手拈来。
怪不得老先生能够以一介白身被皇帝擢升至国子监祭酒,这是有真才实学的。
望着眼前的繁华夜景,姚广峰老先生问道:“你觉得帝京宵禁好还是不好?”
帝京一年到头,只有上元夜无有宵禁。
“无关好坏。”
陆昭轻声说道:“帝京本为北汉兵家重城旧址,一百三十坊,就如同一百三十个堡垒,若是作为兵城的确无可厚非,可是在许多人看来作为帝京就不妥当了。”
陆昭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远处仍旧喧闹繁华的景象,道:“但若是无有宵禁,帝京的秩序就会陷入混乱之中,如果有朝一日,完颜大军兵临城下,我实在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一个末日场景。”
姚广峰老先生颔首赞同道:“正是此理。秩序,才是帝京最需要的。即便要开放宵禁,那也必须要有限度。年前的几次朝会上,有不少大臣提议要修改帝京格局,但在老夫看来,帝京的格局绝不容更改,反而是要加强才行。”
帝京之北,唯有凉州、幽州、东越三州为屏障,与南朝的边陲重镇直线距离不过千百里之遥。
“陛下之所以定都于此,并非是因为城池险峻的缘故。以城池为依托,总会有沦陷的一天;陛下要的是以人为长城,如此大楚方可万世永固。”
说完这一番话,姚广峰老先生便轻轻拍了拍陆昭的肩膀,随后便转身离去。
陆昭站在原地,良久不语,最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赵清语几女都没有打扰陆昭,只是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破空声响起,之前被陆昭派出去探查情况的陆许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暗与夜瞬间如临大敌,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因为陆许此刻的模样十分狼狈,衣衫凌乱,呼吸急促,甚至一条胳膊还有些绵软无力。
陆昭眉头深深皱起,他让陆许去探明刑部抓捕的逃犯是谁,看陆许的样子却是跟人战斗过,而且还是处于下风,难道这刑部逃犯还是位高手不成?
既然能够将陆许逼成这副模样,那境界至少是在一品烛照境。
陆昭伸手在陆许的胳膊上摸了摸,顿时眼中闪过一抹凌厉之色,从怀中掏出玉瓶倒出一枚丹药递给陆许,待陆许调和气息之后方才出声问道。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