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愁为完颜王朝南征北战,将原本松散如沙的草原部落硬生生地扭成一股绳,这份功绩已然不逊于你父皇将完颜王朝疆域拓展千里之遥。”
陆昭剥开一枚沃柑,顺手分给完颜嫣一半,见暗与夜恰到好处地探进头来,只得无奈地将另外一半递给姐妹俩,这可是从帝京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不然想在北方苦寒之地吃到,还要再等上个一两月。
陆昭再次从旁边拿过一枚,轻轻嗅了下上面的清香,笑着说道:“之前说过南朝对于完颜王朝而言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慕容愁之于完颜皇族又何尝不是?况且你父皇必然已经知晓了慕容愁已经道命巅峰的境界,如果在此刻翻脸的话,对于完颜王朝有百害而无一利。”
“是啊。”
完颜嫣轻声赞同道:“以前本宫还对于这些武道高手不甚了解,即便是请宫辰出山,也是因为胤老的举荐,在大楚帝京时见识过你与宫辰那一战方才有些感触,只是没想到真正认识到武道高手的可怕之处,竟然会是在生死之间。”
“慕容愁已然是手握重权,北庭半数兵马尽在其掌握之中,如今又成就这般高的境界,父皇行事投鼠忌器也是理所应当,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
陆昭扯了扯嘴角,道:“你倒是会为人开脱,亲生女儿,而且还是唯一的女儿差点死在别人枪下,莫说换做那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就算是寻常百姓,当爹的也会抡起锄头跟人拼命。我本以为完颜君主即便不会现在就动慕容愁,那至少也要趁此机会抓个把柄削减其兵权,可是到现在为止,你收到过一封来自北庭的调度信件吗?”
见完颜嫣神色怔然,陆昭叹了口气,道:“说到底还是被屁股下的这张椅子给捆住了手脚,舍不得放弃这安享已久的皇帝地位。说句不中听的,你父皇再这样下去,不出一年,完颜王朝怕是就要改姓慕容了!”
完颜嫣听到陆昭如此尖锐的话语,下意识地就要反驳,可是完颜嫣眼前陡然浮现出使之前她的那位父皇略显颓唐的模样,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理由去反驳陆昭。
陆昭的分析,有理有据,可是完颜嫣总觉得她的父皇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陆昭心思何等通透,一眼就看出了完颜嫣心中所想,淡淡地道了一句:“但愿你父皇还留有几分当年拒马大河之畔的血性。”
说罢,陆昭便起身离开了马车。
完颜嫣怔怔地倚靠在软榻上,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手里捧着陆昭递给她的那半枚沃柑,默然无语。
陆昭才走出马车,便看到了在这里等候了的车胤。
“有事?”陆昭抚了抚夜娇嫩的脸颊,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这老头是真不挑时候,没看到爷刚跟你们那位未来女帝促膝长谈了一天,累得很呐。
车胤却像是丝毫察觉到陆昭的情绪一般,点头道:“的确有事要与小公爷相商。”
“那就说吧,边走边说。”
陆昭挥了挥手,随即便带着车胤往营寨外走去,终归车胤是完颜王朝的臣子,若是被使团中的人看到了,怕不是又要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关键是陆昭还懒得解释。
车胤跟在陆昭身后,等到四下寂静无人的时候,车胤方才缓缓开口道:“小公爷若是肯留在南朝,等到殿下登基为帝,老夫必力保小公爷为完颜王朝国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开门见山,就是这话听得有些耳熟。
陆昭笑着说道:“比起完颜嫣,您老人家无论是诚意还是筹码可是都落了下乘。”
车胤微微一愣,却没有半点意外,接过陆昭的话说道:“殿下的格局气魄,自然是要比老夫要高要大。”
陆昭摇了摇头,道:“我这可不是在夸完颜嫣,而是觉得您这位曾经的北汉国相,如今却为了番邦异国如此卖命,实在是不应该。”
车胤语气平淡地说道:“老夫问心无愧。”
“原来这就叫做问心无愧。”陆昭点了点头,道:“那不知道在数万北汉遗民眼中,会不会理解您的这番良苦用心。”
车胤面上终于浮现一丝怒容,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昭耸了耸肩,道:“没什么,我只是看您老人家并没有将我之前说的话放在心上,所以想要提醒一下而已。”
车胤身形一滞,良久之后方才说道:“你当知晓,从你踏足南朝地界到现在一直都是无事发生,已经是老夫最大的诚意了。”
“不够。”陆昭紧紧盯着车胤,一字一句地说道:“远远不够。”
“或者说,这本就是你们应该做的。”
陆昭随意地倚靠在树上,声音略显冰冷地说道:“如果在这个时候,南朝的诸多势力对我还是抱有不可化解的敌意,那么结局只有一个,我可能会有事,但他们的下场要比我惨上十倍百倍。”
“您老人家是聪明人,那我想问问您,此番慕容愁刺杀完颜嫣,除了依仗那一身跻身道命巅峰的修为还有手中那半数北庭兵马之外,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依仗,您知道是什么吗?”
见车胤皱眉不解,陆昭也没有逼问,直接说道:“就是完颜王朝的那位国师大人。”
陆昭继续说道:“如果我说,这位麟德真人多年以来一直在汲取完颜王朝气运,更准确地说,是在汲取南朝这些六国遗民的气运,您信还是不信?”
车胤似是想到了什么,陡然间面色大变。
陆昭微微一笑,道:“看来您也对气运二字了解不少,那就应当知晓,麟德真人为何不对气运更为丰厚的北庭下手,再联系到慕容愁的刺杀,您还觉得我之前的话是危言耸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