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之人皆奔走相告。“这果真是三岁孩童所作?”先生看过诗句,连忙问送信之人。“这还有假?再者说来,我等皆是大老粗,这等诗作,我们几个便也是做不来的。”先生姓宋名恵,字立章。早年也中过解元,也拜过高官,因变法退下身来,便在这乡野之处教学谋生。此时宋立章手持桑纸,那纸上之字歪歪扭扭,七倒八斜,一看便是未经笔墨之人所书。纸上所书三首诗来。
其一:千里土冻风呼啸,万顷霜封云覆苗。闲中卧看思窗乔,渐眺苍松不免笑。
其二:柔风尽处花艳地,暖日出得露腾离。枝头小雀争飞起,一去春来不复昔。
其三:东明普照群尘暗,北斗遥依大地颠。星空可振观心撼,枉叹珍奇不少澜。
“这诗虽尽显稚嫩,格律也不齐整,可若是说是三岁孩童所作,那便是当世神童了。此子若精心培养,未来必大有可为。”当下问道:“此子为何家的公子?”那报信之人道:“非是公子,便是村东头老施家的儿子,名唤施大蛇。说是其母生他之时梦见一蛇入腹。”宋立章闻言不悦道:“如此天纵奇才,怎能唤作这般粗鄙之名?”便唤小厮备轿,前往施家。
施父正在地里劳作,忽闻人来寻他道:“老施,你快些回去。宋先生去往你家了。”施父听闻,连忙望家中跑去。一路紧赶慢赶,回至家中之时,却见一顶轿子立在院外,施母已抱住施大蛇在院内陪宋先生说话。见施父归来,宋先生站起身来道:“老朽冒昧拜访,还望勿怪。”施父诚惶诚恐,连忙道:“先生怎说此话,先生能来小人家中,正是棚子生辉。”宋先生笑道:“老朽听闻令郎三岁作诗,便来探视一番。”
施父道:“先生,我也不懂诗词,只是家中有些纸笔,便见他在那玩耍,也未曾多管。”宋先生问道:“大蛇,你可否现场作诗一首?”施大蛇正要咏颂,却见宋先生道:“大蛇,你所作此诗四句一首,乃是绝句。这绝句便要二四句占住韵脚,第三句乃是断句,并不要压住韵脚。你试着照此法再吟一首。”施大蛇在施母怀中怯怯望向宋先生,一字一句道:“客留青山山留客,伴水无酤几斜阳。悠悠鹿鸣闻故路,渺渺晴空见月明。”此时尚是白昼,施大蛇却颂出此诗。宋先生大喜,连忙道:“施兄弟,老朽想收令郎为徒,不知施兄弟意下如何?”
施父听闻大喜,连忙道:“就怕我们高攀宋先生不起啊。”宋先生笑道:“如何不可?令郎天资聪慧,三岁题诗,正是天纵之才。如今这诗虽还不成气候,可在老朽教导之下,必成大器。”施父听闻大喜,连忙道:“大蛇,还不快拜见先生。”施母便将施大蛇放在地上,施大蛇毕恭毕敬行了一礼道:“学生施大蛇,拜见先生。”宋先生笑道:“好,好。只是这施大蛇的名讳只好作个乳名,如何上得厅堂?施兄弟,老朽欲与令郎另起一名,不知施兄弟意下如何?”
施父连忙道:“那可真是大蛇之喜。大蛇,还不快谢过先生。”施大蛇连忙谢过宋先生。宋先生道:“可有纸笔?”施父道:“家中只有桑纸。”便唤施母前去拿了一沓桑纸而来。只见宋先生在桑纸之上挥毫泼墨,写了两个大字来,正是“施锷”二字。宋先生道:“此锷字有刀锋之意,正合弟妹之梦。而这字颇具铮铮铁骨,乃是天上将星之兆,以此锷代蛇再好不过。”施父听闻,正合心意,连忙唤施锷拜谢先生赐名。施锷自此便随宋立章习作文章。
施锷渐渐成长起来,却不爱风花雪月,偏好往山涧溪流中戏耍。这日施锷正在山涧游玩,便见前方有一物闪闪发光。施锷走上前去,见那发光之物却是一个光溜溜的蛋。立在一块石上,将日光闪出,直入了施锷双目。施锷见那蛋,当下内中竟生出一股亲切之情。施锷将那蛋放在手里,竟觉得有种莫名的悸动之感。施锷透过光,来看那蛋,只觉蛋中有一物蠢蠢欲动。
施锷将那蛋放在眼前,只见那壳忽的一动,便显现一道裂纹。施锷见得惊奇,将手指轻靠在那裂痕之处,却见又一撞,再一道裂纹显现,施锷的手指也觉内中一阵颤抖。再一道裂纹生成,只见蛋壳破开一角,内中窜出一个小头来。却是一条淡黄色的小蛇,露出头来,望向施锷。施锷看向那小蛇。只见小蛇哧溜一声,将蛋中粘液喝下,而后瞪大双目,看向施锷。施锷见那蛇望了过来,便问道:“小蛇小蛇,你可是识得我的?”只见那蛇点点头。施锷又问道:“小蛇小蛇,你可是要随我同行?”便见那蛇复又点了点头。
施锷笑了笑,将身旁一竹子砍断,放在石上打磨一番,作得个竹筒来。便笑道:“你若果有灵性,与我灵犀一点,便可入得竹筒之中,随我一同。”那蛇吐出信子,闻了闻竹筒,便应声而入。施锷大喜,便将此蛇带回,而后精心饲养,每日寻些碎肉与那蛇食用。
过些时日,这蛇每日便见长大。施锷见竹筒藏不住蛇身,便将蛇留在家中,自去市集之上寻那可供蛇藏身的物什。但见市集之上人来人往,内有有认得施锷的,皆于他打声招呼。施锷心中有事,便草草见过,自去市集上逛来。市集之上罗列各式,内中最多的便是吃食。这吃食种类繁多,各色不一。
当中有:百味羹,头羹,三脆羹,鹌子羹,群仙羹,浑炮等羹,虾蕈,鸡蕈,玉棋子,假河鲀,假元鱼,货鳜鱼,紫苏鱼,决明兜子,决明汤齑,肉醋托胎衬肠,夹面子茸割肉,入炉细项,沙鱼两熟,胡饼,汤骨头,乳炊羊,闹厅羊,入炉羊,点头羊,羊头签,羊脚子,盘兔,炒兔,葱泼兔,炒鸡兔,炒蟹,炸蟹,酒蟹,洗手蟹,姜虾,煎鱼,獐巴,鹿脯,从食蒸作,海鲜食果,旋切莴笋生菜,西京笋。银杏,栗子,鹅梨,夫梨,梨条,梨干,梨肉,梨圈,胶枣,枣圈,桃圈,核桃,肉芽枣,嘉庆子,海红,乌李,查条,橄榄,甘蔗,乳糖,狮子糖,霜蜂儿,温柑,金橘,龙眼,荔枝,芭蕉干,人面子。
也有肉案,设在市集一角,各家或列三人操刀,或列五人操刀,生熟肉从便索唤,阔切,片批,细抹,顿刀之类皆可。施锷行至一铺前,看他家肉质鲜美,甚好相宜,便取了阔切的二斤熟肉,及片批的几片生肉。
走街串巷来至另一头,却是杂卖的。施锷转过街角,望见有养马供切草的,有养狗供饧糟的,也有养猫供猫食并小鱼的。再往后行,有锢路的,箍桶的,掌鞋的,补冠的。有使漆的,打钗的,洗毡的,淘井的。也有卖香饼子的,卖碳团的,卖扇子的,卖柴火的。也有卖铜器的,卖铁器的,卖衣箱的,卖瓷器的。再往后行,乃是几个闲汉在博卖,周围熙熙攘攘围了一群人观看,不时有几个忍不住加入的,又有将身上铜钱尽数输去的。游过一番,施锷便去往卖扇子处问道:“敢问店家,可作得竹筒?”
那店家瞥见施锷乃是个读书人,遂问道:“公子买竹筒何用?”施锷道:“盛装物什之用。物什长条形,却要大些竹筒才行。”店家笑道:“非我大话,若说这竹子所做的,只要公子能说的出,我便能做得出来。”施锷问道:“可做个带子,将竹筒背在背上?”店家笑道:“自然可以。”寻了一截二尺长的竹子问施锷道:“这般长短如何?”施锷将此竹敲了敲,甚是欢喜道:“长短正好。”店家笑道:“那便以此竹来做。”随手拿过,便来将竹节凿穿。这截竹子已然与前时施锷所用之竹不同,此竹已经风干,而后以盐水擦拭,保持湿润,此时拿来雕刻却是正好。施锷见其身边有竹子所编之帘,不禁问道:“敢问店家,这竹筒之上也能装些帘子否?我这竹筒之内所盛之物有些怕晒,装个帘子避光甚好。”
店家笑道:“可以可以,只是需加些铜钱。”施锷问道:“如此做来,一共几文?”店家道:“竹筒两文,帘子两文,一共四文钱。”施锷取出四文递给店家道:“还需几时能做好?”店家道:“竹筒还需打磨,抛光,若是想刻些纹路,便还要些时间。帘子还需从头编来,我此处并无如此娇小的帘子。公子可以晚上来此,方才做得完。”施锷心中惦念小蛇,便道:“也好也好,拿我晚上再来。”与店家约好时辰,便抽身离去。回返途中,便见一条街上尽是杂耍之人。当中有悬丝傀儡,弄乔影戏,球杖踢弄,说话散乐,不一而足。看众围有几堆,嗤笑连连,直挤得施锷好不容易才出得街巷。
施锷回到家中,先拿了所买熟肉孝敬父母。而后归回自家屋中,取出生肉来喂小蛇。小蛇早为施锷喂过多次,已然熟识施锷,当下叼了那生肉,便藏于竹筒深处,静静将生肉吞食。施锷将竹筒放在案上,与几个笔筒摆作一排。施锷自言自语道:“小蛇小蛇。你日渐长大,这竹筒却变得小了。今日我在市集上定了一个大竹筒,介是晚间拿来,你便藏身其中。待我背在背上,你便可与我随处行走。”小蛇方才将肉吞下,听闻此言,便露出头来,望向施锷连连摆动身躯,欣喜若狂一般。施锷笑道:“你听闻有新家可住,也欣喜了?”随手摸了摸小蛇的蛇头。小蛇拿头往施锷手上蹭来,显得亲昵无比。
待天昏,施锷便只身前往市集,去取定好的竹筒。此时市集又与白昼之时不同,街上杂耍摆摊的尽皆离去,街两边酒楼悉数开张,满街巷飘洒酒香之气。施锷见得灯火辉煌,上下相照,浓妆艳抹妓女数十,聚于主廊之上,以待酒客呼唤。忽有一人于施锷身后将手一拍,施锷急回头时,却见一人身穿皂衣,手持纸扇站在身后。“施锷兄,也来此处?”此人姓吴名弈,乃是施锷同窗好友,同在宋立章门下学文。
施锷当前回礼道:“原来是吴弈兄。我白日约好后街扇子铺,定了个物什,晚上来此取回。实是路径此处。”吴弈笑道:“施锷兄放心,此事你知我知,在下断然不会同先生讲的。”施锷见吴弈不信,摇头笑道:“吴弈兄,你来此处吃酒?”吴弈笑道:“此处乃是那些达官显贵之人所来,我却是喝不起这里的酒。施锷兄请随我来。”便拉住施锷望一处而去。行至一处幽静偏僻之所,却是那鸡儿巷妓馆。吴弈道:“我有相熟的在此,可给施锷兄少些银钱。”施锷听闻,摇头苦笑道:“吴弈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果真是约了后巷扇子铺拿个物什,便不扫吴弈兄的兴致了。”说罢,便转身离去。吴弈在身后黑暗之中恶狠狠道:“好你个施锷,不识抬举。”遂揽住相熟的纤纤细腰,望巷内而去了。
来至店内,只见店家已然将竹筒做好。那竹筒筒身上刻有梅兰竹菊四君子形状,为店家磨得精细,已然见不得竹子纹理,用手摸去润如紫玉。筒口上有一竹架子,架子上伸出竹编帘子,帘子并未盖住筒口,却可遮阳挡雨。筒上还穿有两个绳子,交叉系在筒口架帘子之上,施锷将其背在背上,却是长短正好,有如背篓一般。施锷连声赞叹道:“甚好甚好,店家你做这竹子真乃是巧夺天工。”店家笑道:“公子谬赞了。公子觉得如何,可有不称意处要改?”施锷笑道:“未有未有,这竹筒深得我意。”店家与施锷寒暄几句,便将店面关门,与施锷同出巷子。这白昼还热闹非凡的巷子,如今已人丁稀少,只有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店家所住离去不远,施锷与其同行几步,便自归家中而去。其间路过几家酒楼,见有女子挥手招客只作不知。
一路回返家中,见那小蛇早已将头露出,已然望眼欲穿。见得施锷将新买来的竹筒取下,小蛇迫不及待爬出先前的竹筒。施锷将新买竹筒放在先前竹筒旁,便见小蛇一路攀行而上,兴冲冲爬入筒中。小蛇入筒即至底,而后再直起身来探出头,直朝施锷吐出信子。施锷知其欣喜,任其筒内玩乐。小蛇玩乐一番,便蜷在筒底安睡而去。施锷见了,便食些牙枣,挑灯夜读。
次日,施锷便背上竹筒,带上小蛇,望山中而行。游玩踏青,美不胜收。只见风萧萧,树油油,溪水涧涧,日头昇昇。施锷寻一处阴凉之地将小蛇放出,取出一根萧,伴着山间紫雾,一曲缓缓奏出。小蛇随曲缓缓将身子摆动,宛若起舞一般。
自林中得出一和尚,只见这和尚生得俊朗不凡,一手持佛珠,一手却持一折扇,似是凡尘之物。和尚听闻萧声,不知何处取出一笙,盘坐一块石上,也来合奏。萧笙和鸣,宛若天籁。忽而有百鸟盘旋而至,飞在施锷和和尚头顶,以鸟语啼鸣相和。
一曲合奏罢,只见和尚迈步向前,朝施锷处行来。施锷见得和尚,连忙起身道:“大师,弟子施锷,听闻大师吹笙,真乃人间仙乐。早年曾闻邹子善乐,黍谷先春,如今与大师对奏,弟子只觉心旷神怡,想来大师也是此等人物。请问大师佛号,在何处寺院修行?”和尚笑道:“贫僧法号悟善,师门出自盱眙山,如今云游四方,并无固定寺院。”施锷毕恭毕敬道:“原来是悟善大师,失敬失敬。悟善大师为何云游四方,不在寺院挂单修行?”
和尚笑道:“按本朝律法,凡僧侣出家,需官府所发度牒。只因僧侣可免徭役,苛税,故而引众多凡夫俗子出家为僧。虽律法有言,僧道娶妻,并嫁之者,各以奸论,加一等,僧道送五百里编管。可这僧侣皆有官府关系,各有田产,还有经商,放贷,租房换钱的,也有世俗女子嫁与和尚,总之使得佛门清净之地乌烟瘴气。官府度牒一份,便要一百七十贯钱,合钱十七万文,叫我等穷困僧侣如何出得?我等诚心向佛之徒,未有官府所发度牒,反倒是出不得家,入不得寺,只好云游四方,自寻清净苦修之所。”
施锷闻言,也叹道:“世道如此,却是叫大师这等人物受苦,弟子听闻心有不安。”和尚道:“阿弥陀佛,心中有佛,在家亦是出家。心中无佛,即便身居寺院,发有度牒,亦是六根不净,难以成佛。施主不必为贫僧担忧,贫僧本是一介草民,当与草木一般无二。草木随处可长,贫僧亦是随处可生。寺庙不过砖瓦,只可遮风挡雨,贫僧心中有佛有法,自然不惧风雨,亦不需砖瓦来挡。”施锷道:“听悟善大师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可惜这寺中香钱万千,并无几个如大师般诚心向佛之人,真乃是可悲可叹。”
和尚笑道:“各人有各人命数。他们悟不到此,便是终日拜佛烧香,亦无佛缘。施主一点即透,便能悟得如此,或有佛缘亦未可知。”施锷听闻愣住半晌,忽而跪倒在地拜道:“弟子多谢大师指点。”便磕了三个响头来。和尚见状笑道:“施主颇具佛缘,只是如今时机未到,待时机到时,自然归附佛门。如今贫僧有水中至宝一枚,可赠与施主,施主可以服下,日后必有大用。”说罢,自怀中取出一粒莲子。施锷见和尚取出一粒莲子,却奉若神明一般,心中有几分好笑,只是不敢表现出来。心想吃了一粒莲子也无大碍,便接过道:“多谢大师。”遂,剥开莲衣,一口吞下。
出入口,只觉香甜无比,而后一股清香之气自腹内升腾而出。施锷茫然一阵,这才反应过来,眼前和尚莫不是个神仙?再欲问话,哪里还有那和尚踪迹。唬的施锷慌忙望空而拜道:“弟子多谢大师点化,大师之言弟子必牢记于心。”那小蛇自竹筒之中露出半个身子,也望空而拜。
施锷拜一阵,瞅向小蛇道:“小蛇小蛇,莫不是天大的造化,我竟能在此遇得神仙。”小蛇一阵摆动,吐出信子,疑是欣喜之状。施锷笑道:“你也为我开心。”当下欣喜若狂,满山转去,手舞足蹈,不知所谓。及至晚间,这才回返家中。
日子便也一天天过去,小蛇也一天天见得长了。施锷也渐到了省试之日。施锷不敢将小蛇独留家中,便想寻个法子带去省城。便又去往那扇子铺,照一般模样又做了四个竹筒。分别装以笔墨纸砚,一排并列背上,以此掩人耳目。
此次一同赶赴省试的还有五人。除去那先前市集所遇吴弈,还有童明,谭羽,齐良,徐峰四人。此六人皆是宋立章学生,皆饱有才学,因此人称其为华亭六子。常有人道:“若是六子长成,便可称为华亭六贤,也是我华亭出得落落之人,彬彬之士。”
此时六人同路而行,吴弈凑上前来道:“施锷兄与童明兄皆有大才。想必二位皆有参加殿试面朝圣上的机缘,若是二位中有人飞黄腾达,还需不要忘了你我同窗之谊。”谭羽笑道:“正是正是,苟富贵,勿相忘。”施锷不喜言谈,只得拱手道:“好说好说,皆是还需几位兄弟互相帮衬。”便缄口不言了。童明道:“施锷兄胸有大才,想必是能高中的。若是小弟侥幸得遇机缘,必不忘诸位仁兄。你我之中若有人得入廷对,也可唤唤我等华亭六子的名头出来。总之我等六子一荣俱荣,六子之名若能叫陛下得知,你我六人皆有好处,岂不美哉。”余下几人皆称道:“却好却好。”一路欢声笑语,吵吵闹闹,便望省城而来。
入得省城,便见更有不同,那城门便有瓮城两层,内中屈曲开门,颇为大气。几人之中唯谭羽来过省城,当下便得意道:“这瓮城乃是防御屯兵之所,若有外敌侵入,我大宋凭此瓮城,真可谓固若金汤,任大罗神仙也不得打破。”施锷撇撇嘴,不置可否。只见此处有三个大门,正中一个乃是正门,左边不多路便是矮门,右边却是水门。吴弈道:“晚间时候,你我兄弟可坐船而出,顺流而下。这船上百般好处,艳羡天仙。”几人听闻,皆哄笑一番。徐峰道:“来此省城,真乃大开眼界,不如你我兄弟各自赋诗一首如何?”吴弈却道:“作甚诗?莫要作得土包子进城一般,徒增他人笑耳。”几人一发笑,倒叫徐峰面上有些挂不住。
入得城内,只见每二百步便置一防城库,内中贮存守御之器。只见水中尽是莲荷,近岸种有桃李梨杏之树,人马往来,热闹非凡。望内去行,依次只见药铺,果子行,都亭驿,珠子铺,酒店,香铺。向西一条岔路而去,皆是妓馆舍。吴弈朝那街望去,看得怔了。童明笑道:“我知吴弈兄乃是此道中人,只是如今尚是白昼,不如你我夜间来此一逛?”吴弈听闻乐不可支道:“也好也好。”
转过街角,来至一客栈之上。这客栈一硕大牌匾,上书“孟家桥客栈”五个大字。徐峰道:“你我皆是同窗,不如只要三间房,便是两人一间如何?”吴弈笑道:“也好也好,我们也可亲近亲近。”当下转向童明问道:“不如我与童明兄一间如何?”童明却道:“我素来不喜与男子同房而居,吴弈兄好意在下心领了。”吴弈只得撇撇嘴,又问道:“不如我与施锷兄一间如何?”施锷也道:“我不喜与人同房而睡,也是独居一房为好。”吴弈碰了两鼻子灰,也不问谭羽,齐良,徐峰,自去寻了一屋。童明,施锷,谭羽也各问了店家要了一房。齐良知晓徐峰家境不好,便道:“正好我喜热闹,与徐峰兄一屋同寝可好?”徐峰大喜道:“那便甚好不过,你我兄弟也好热闹一番。”遂与齐良同问店家要了一屋。
施锷回屋,将门反锁,随即将竹筒安放角落,轻唤了声“小蛇”。那小蛇却迁延观望,堪堪才露出头来。施锷轻抚小蛇道:“莫怕莫怕,只是换个地方居住几日。待我考完了省试,便带你归回家去。”正说间,却听有人敲门,却是吴弈之声:“施锷兄,出来吃些餐食了。”“就来就来。”施锷回道。却听一声推门,幸得施锷将门拴住,故而未曾推开。施锷轻声道:“我先与他们吃食些,而后取些食来喂你。”那小蛇听闻,便藏入竹筒中去了。施锷这才转身出屋,同吴弈同去吃食。
这一桌乃是野狐熬肉,獾儿干脯,羊头肚肺,鹌鹑野味,螃蟹醉酒,蛤蜊炝炒,鸡皮麻饮,肚胘批切,另有荔枝膏,药木瓜,沙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杏片,梅子姜,金丝党梅,香糖果子,蜜饯雕花。徐峰见得直咧嘴。却听齐良一旁小声道:“徐峰兄不必如此,此钱我先与徐峰兄垫上,待徐峰兄功成名就时,再还我便是。”徐峰连忙点头示意道:“多谢齐良兄。”却见一旁谭羽将童明让至主位上,将施锷让至主客位上,自居次客位上道:“此宴乃由小弟做东,便预祝我等华亭六子马到功成了。”原是这谭羽家中丰厚,故而宴请五人。吴弈居于谭羽下首,齐良便与徐峰二人落座末位。几人谈笑风生,饮酒作乐。渐至晚间,便各自离席。施锷悄声留下一条鹌鹑腿,回屋去喂小蛇。齐良与徐峰便回屋苦读,温习功课。童明,谭羽,吴弈则夜夜笙歌,流连烟花之地。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这一日晚间,吴弈与谭羽宿醉而归。吴弈忽而问道:“谭羽兄,你可知施锷兄每日躲在房中所为何事?”谭羽笑道:“还能如何,必是临近省试,头悬梁,锥刺股罢了。”吴弈笑道:“那施锷兄读书赋诗均在你我之上,先生所教尽数倒背如流,为何还要苦读?”谭羽笑道:“他便是那般人,你管他怎的?待他功成名就,不忘提携我等便是。”吴弈笑道:“你便不想知道他整日躲在屋中所作何事?便是读书,亦或有些新奇之书偷看。那齐良与徐峰每日读书,尚有读书声传出,可这施锷读书却是半点风声也无,谭羽兄你就不新奇?”
谭羽听了,也摇头道:“似你这般一说,果然事有蹊跷。可是施锷兄整日待在房中,你我如何探查?”吴弈笑道:“今日你我设宴款待于他。席间你我将其灌醉,待其醉后,我们便偷入其房间之中探查一番,谭羽兄你道可好?”谭羽一听,拍手赞道:“果然是吴弈兄,如此足智多谋。若他日我能得个一官半职,必要请吴弈兄你来作我的师爷才是。”两人细细谋划一番,便要算计施锷一探究竟。
施锷对此全然不知。晚间用宴之时,吴弈与谭羽连连给施锷敬酒,直把好话说尽。也连带以言语相激,直叫童明徐峰也敬了施锷许多酒来。只有齐良不知就里,见几人轮番给施锷敬酒,便来劝解,也叫几人灌得个酩酊大醉。见施锷为众人灌倒,吴弈与谭羽心中大喜,二人蹑手蹑脚来至施锷房间,当下推门而入,四下里一番查探。
不知二人查探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