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出了都一处,抬头望了望天空,这是什么天,一连几天看不见太阳。他叼着牙签向前晃悠,脑子里回味着刚才和弘晓的对话,一不留神,迎面撞上一个人,只是那人头也不回地跑了。弘昼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钱袋还在,另外怀里还多了点东西。弘昼没有立刻检查怀里的东西,表面摸上去像是一封信。他回头望了望撞他的人离开的方向,此时已经看不见人影。
虽是阴天,但到底是京城,路上人来人往,这种和谐的氛围与世外桃源的安静不同,动里带静,弘昼很陶醉,可惜现在还不是养老的时候。
坐在王府的书桌前,弘昼掏出了怀里的那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是空的,另外,信里的内容也很简单,仅仅是一句苏轼的词:冰盘荐琥珀,何似糖霜美。
弘昼将信平铺在桌面上,用不着去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不得不夸赞严祌的谨慎,严祌挑的这人多半是个扒手,但是作为一个好的领导者,必须具备物尽其用的本领。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他的优点,扒手也一样,这样的人时刻都在注意周围的动静,是否有人跟踪,亦或者是否被人监视,让这样的人送信会比正常人更加安全。
弘昼抬起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子,这红木打造的书桌此刻在他看来一点儿也不心疼。严祌只用了一句词便告诉他,糖粒已经做出来了,这怕不是重点,可能这老小子已经找人试了药,所以才会来这一句。短短三天不到,即便自己写的再详细,对于一个毫无知识储备的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出来,不得不佩服他的本事。
这糖粒其实就是后世的冰毒,外国人用鸦片敲开了中国的大门,如今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东西将会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欧洲大陆。
弘昼摸了摸下巴,俊秀的脸庞看上去极为严肃,他的目光聚集在炭盆上,那燃烧的火焰点燃了他心中的火。弘昼将桌子上的信随手丢进了炭盆,一时间火光更甚。他翻开了压在兵书下面的册子,这个册子上面记录了一些能够在这个世界实现的现代工业技术。弘昼颠了颠手里的东西,在处理完海望之后,这个册子就能交给严祌他们了。
“笃笃。”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弘昼没有将册子收起来,他抬头望向门口,这个时间来敲门的不是何嫣就是阿扣。弘昼么有吱声,门开了,进来的是阿扣,她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手里捧着一盘冒着热气的糕点。
“哝,先垫一垫肚子吧!午饭还早!”阿扣将冒着香气的盘子放在弘昼的眼前,却瞧见了弘昼桌面上平铺的册子,“有人进来,这些东西怎么不收起来。”
“因为知道进来的是你啊!”弘昼轻车熟路地将阿扣抱进怀里,“嫣儿那丫头呢?”
“她在账房里!送来的礼钱现在还没清算完!”
“真是个小钱串子!”弘昼不禁想到先前他一把花出两百万两的时候那丫头的紧张劲,摇了摇头,“这可不能累着我们家丫头,以后银子会像河流一样往家里涌的!”
“皇上给你封官了?”
“你怎么知道的?”弘昼的手依旧不老实地往阿扣的衣服里伸,脸上的表情却是一本正经。
“看到你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了!你拿出来就表示你要进行下一个步骤了,那就说明你现在的计划很顺利啊!“
“皇上是封了我的官,可是这个官是远远不够的!我还需要更多的权利,就像当年的多尔衮一样!”弘昼抽出了使坏的手,放在自己的眼前使劲地握成拳头。
“你不怕重蹈多尔衮的覆辙么?”倾城的脸上尽显担忧。
“不会!”弘昼给了阿扣一个放心的微笑,“多尔衮为的是自己,而我为的是别人。当所有老百姓的利益都集中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纤细如玉的手指堵住了弘昼的嘴巴,却不想被弘昼一口咬在,显然弘昼根本不在意。正当弘昼接着准备干点什么时,门口再次传来敲门声。
“王爷!傅恒大人来了!”敲门的是吴管家。
弘昼与阿扣对望了眼,笑道:“送请柬来了!嘿嘿!”
弘昼走到前院,却见傅恒双眼无神地坐在那里,侍者送上来的茶水被弃在一旁。白皙的脸蛋衬着浓重的黑眼圈,他的身上还散着一股子酒气,弘昼瞧他那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要办喜事的人。
难道说出了岔子?弘昼急忙走上前去俯身,手搭在傅恒的肩上问到:“你这是怎么了?身上好大的酒味,你这是宿醉啊!”
傅恒的双眼似乎无法聚焦,他抬起手搭在弘昼的胳膊上,“走!出去陪我喝两杯!”
弘昼瞧着傅恒模样痛苦,莫不是富察皇后请求乾隆的赐婚,乾隆没答应?出于安全考虑,弘昼本能地拒绝了,“喝酒哪儿都成,我府上就有好酒,还是成亲那天我偷偷藏起来的,我现在就让人去准备。”说完弘昼就准备去吩咐下人。
傅恒一把拉住了他,“不!我们出去喝!”
“这?”弘昼感到为难,但是瞧着傅恒无精打采的模样他又不忍再拒绝,“好吧!地儿你挑,钱我掏!”
傅恒咧嘴笑了笑,可是在弘昼眼里,那笑容很勉强,和他平日里简直是两个模样。傅恒在前面带的路,本以为他会挑个上点档次的地方,可是没想到他选了个巷子里的大排档,当然,不是露天,上面还有个布棚。
“这有点寒碜啊!”弘昼打量了下四周,三张方桌,几条长凳,酒水是露天摆放的,上面的泥封得倒是厚实,土灶就在眼前,里面的火正旺,“你不会是真以为我没钱吧!请兄弟吃顿大餐我还是付得起的!”
“不必了!哪里都一样!我只想喝酒!你陪陪我!”傅恒无所谓在哪里,他像是这里的常客一般,自己从酒堆里拎起一坛,随后放在弘昼的面前。
弘昼瞧了瞧这一坛酒,好家伙,怕是有一斤多,这要是全喝下去,会死人的,他苦笑着对傅恒说:“傅恒,我们就干喝酒,对瓶,不,对坛吹啊?“
“嗯!“傅恒笑着点点头,拎起酒坛撞了下弘昼的坛子便自顾自地喝起来,而且还是一顿猛灌,看得弘昼发愣,这是典型的买醉啊!硬是在弘昼惊恐的目光中,傅恒干完了一坛。弘昼瞧这傅恒捂着胸口,眉头紧皱,脸色泛红,便上前替他抚着后背。这小子像这般怕不是一天了,他心里憋的太慌,才会找上自己啊!
傅恒瞧见弘昼面前的酒坛未动,便舌头有些打颤地说到:“你怎么不喝啊?“
“酒可不是这么喝的!“弘昼轻轻地替傅恒抚着后背。
“酒就是要这么喝,喝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说完傅恒打了个嗝,酒气冲天,他推开弘昼,拎起原先弘昼面前的那坛酒照着原样,对着坛子就吹!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将一个乐观积极的青年折腾这样,弘昼没有阻止傅恒,他需要发泄,让他憋着没有意义,要开导也得等他清醒才行。
店家之前在里面忙活,这出来一瞧,客人都自己喝上了,忙上来招呼,走进了才发现,这不是熟客么,便放下了心。却瞧见傅恒对面的弘昼,这是生面孔,急忙走上前去,和气地说到:“这位大人可是要点些什么?瞧您面生,想是第一次来。我这店小,那些高档酒楼里的菜我也没有,您看就那后面那些素的,我给您添点?”店家指了指里面地上的白菜,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的店小,除了这个,旁的就没了!”
弘昼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到店家的手里,“你只管收下,旁的我不用,就当这酒钱!”
店家像是第一次瞧见这么多钱,手里有点哆嗦,“爷!这~~这用不了这么多!”
“让你收着你便收着!”弘昼笑着拍了下店家的肩膀,“算是这些日子对我兄弟的照顾!”
店家张大了嘴,“您知道啊!这些日子,那位爷可是牟足了劲折腾自己啊!我这酒可不是吹的,不像前面那些酒楼里掺了水的,酒劲可强了不止一倍啊!这么喝下去,会跨的啊!”
“我知道!”弘昼盯着傅恒,傅恒的速度放慢了,全是水,又不好喝。现在就等傅恒趴桌将他抬回去了,人他能抬走,可这心却难抬啊!傅恒不要命的模样让弘昼有些心疼,宫里一定是出了事,他跟那个小宫女的事情八成是黄了,可能还不止这些。弘昼突然一惊,难不成乾隆临幸了那个小宫女,骤然间,弘昼心里拔凉,他摇了摇头,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弘昼眯起眼瞧了瞧傅恒,这件事情有必要进宫去当面问问富察皇后。
“王爷也在啊!”一声传来打断了弘昼,也惊呆了店家,他惊恐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这人是个王爷!
弘昼抬起头,瞧见的却是来保,笑道:“真是好巧,在这里遇上大人,我就说,我们有缘分!“
“呵呵!“来保打着哈哈,”老头儿就是来讨点酒,这里的酒旁处就是喝不出那味儿!咦!这不是傅恒么?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一言难尽!“弘昼一脸苦笑,他都不清楚事情的始末,”大人可知道宫中是否有什么喜事?“弘昼不敢问的太具体,他害怕。
来保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这是怎么了?”他指着趴在桌子上的傅恒。
弘昼摆了摆手,“没事!心情不好!多喝了点!对了,大人是怎么来这里的?“
来保转身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弘昼直起身体远远地瞧见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大人!小子还有些事情要去办!能不能托大人帮个忙?“
难得弘昼这么客气,来保笑道:“说吧!看看老夫能帮上什么忙!“
弘昼努努嘴,”那!劳烦大人将傅恒送回府上,弘昼感激不尽!“
来保笑着摸了摸胡子,”嘿!老夫还当是什么事情呢!包在老夫身上!嘿嘿!“来保说完对着店家吩咐到:”去!给老夫来两斤!“
这傅恒看着不重,骨子里沉的要命,弘昼废了老大的劲才把他弄上马车。弘昼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拱了拱手道:“麻烦大人了!“
“不麻烦,举手之劳!王爷这是要去哪?这天看着要下雨,要不要老夫先送送你,免得淋着了!“老人很和蔼!
弘昼笑了笑,“不用了!“说完转身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这里离皇宫不远,他要去问个究竟。来保望着弘昼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留灵修兮安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