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里弄来的?”傅恒瞧着炭盆前的烧酒和猪肉,蹲在弘昼身边瞧着他翻弄手里的铁丝。
“御膳房拿的,就刚刚你在屋顶上思考人生那会儿!”弘昼拿布裹起铁丝凑到鼻子边嗅了嗅,这肉烤得还算凑活。耿氏念佛,寝宫里没有荤腥,这会儿要酒菜,御膳房已经没人了,弄了点肉,自己在炭盆上将就将就。
“怎么样?”弘昼将烤好的肉递给傅恒,“有没有脱离苦海呢?不能说春不去秋不来,但是过去了只能过去,你怨不了别人。之前我曾提醒你,想说的话要早点说,想做的事就要早点做,可是你说不急。现在呢?有些人错过了就错过了,不要再去想,好好珍惜眼前的人才是!”
傅恒接过弘昼手里的肉,却没有下嘴,放在眼前仔细地瞧看,忽的,一阵狂笑,俊俏的脸变得狰狞。
弘昼伸出手在傅恒眼前晃了晃,“笑吧!发泄出来就没事了!”
傅恒笑得张狂却没有声音,大笑之后却是一阵喘息,他瞧了瞧嘴边的肉,猛地一口咬了上去。他的吃相像是好多天没有吃过饭,那肉就是他的仇人,他用力的咬下去,每咬一口,心情似乎就会变得舒畅。
弘昼瞧着他的模样,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对了!就拿它是仇人,咱们一口一口狠狠地咬碎它,过了今晚,从前的一切就忘得一干二净,你还是你,还是那个让男人厌恶的妇女之友!”
傅恒被他逗笑了,他笑得很开心,笑出了眼泪。现在,身边最起码还有一个可以陪着自己的朋友。女神细语闺房,襄王泣下沾襟。
两人和衣而睡,早上醒来时还保持着昨天的姿势。叫醒弘昼的是傅恒,他已经洗漱过了,精神抖擞,弘昼瞧他的样子能干倒一头熊,这真的是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地上的这些记得收拾啊!”傅恒指着地上的残渣,里面有骨头,他不想让贵太妃瞧见。
“好!”弘昼呆滞地点点头,眼前的人让他发蒙,这算是恢复正常,还是回光返照?他刚想问傅恒有什么事,要去哪里的时候,傅恒却已经走远了。步履生风,矫健如飞,弘昼纳闷,嘶,这小子这么急的是去哪儿?
后脚跟着傅恒离开午门,便有一人碰到了弘昼的衣袖,弘昼双眼一瞪,他手里多了个东西。继续漫步在街上,瞧着四下没有人注意自己,便悄悄地打开了那东西。一个很短的纸条,上面写着:路转斜冈花满树,花飞酒面香浮处。
弘昼团起纸条,四周瞧了瞧便快步向前,顺着原先的道摸进了都一处对面的酒楼。还是原先的那个包房,可是今天那里只有严祌。
“能不要每次都拿别人的诗词来做暗号么?”弘昼笑着将手里的小纸团扔向了严祌,“另外选词的时候能不能看看写这玩意儿的人是谁!”
“呵呵!”严祌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待弘昼进了门便轻轻地将门关上。
“张仲宗一生为抗金而奔波最后客死他乡。若是这几句词落到皇上的跟前,怕是要身首异处啊!可是王爷却全然不顾,这乃是大士气概!”严祌掀开酒坛的封泥,替弘昼的杯子斟满。
弘昼端起杯子闻了闻,他不嗜酒,但是他知道,这可是上等的好酒,绝对有年头了。他余光瞟了眼那个不大的坛子,笑道:“你这是赞我呢,还是骂我呢,还是在试我呢?“弘昼伸出舌头,舔了舔酒,由衷赞道:”好酒!估计价值不菲!够意思,这顿饭怕是够破费了啊!哈哈!“
“王爷机智过人,小人说什么,做什么都瞒不过您啊!“严祌端起酒杯敬了敬弘昼便一饮而尽,示意自己的杯子空了,“是小人度君子之腹了!”严祌放下杯子缓缓说到:“王爷!杜成川已经和洋夷接触了,那些洋夷试过这糖粒后就像是蚂蚁沾了蜜,简直是欲罢不能啊!”
弘昼慢慢地尝着杯子里的酒,好酒就得慢慢地品尝。他知道严祌的内心除了激动还有后怕,激动的是这糖粒真的如同自己所言能够让洋夷死心塌地地掏钱做买卖,可是他也怕,怕被逮到,要是被抓住就全玩完了,这身家当自己玩了这么多年就直接清零了。
弘昼不怕,福建巡抚是老熟人,是他亲自送出京城的,当初自己在养心殿替他求了条命,他心里明白,况且,张广泗做事的效率从来都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你们动作倒挺快,这么快就接触到洋夷了,福建真是个好地方啊!”弘昼对沿海地段的期望非常高。
“王爷!不是福建,没那么快!”严祌替他纠正了下,“是天津!王爷!那日杜成川带着糖粒回去的路上,恰巧碰见了洋夷,哎!只是给了那洋夷尝了那么一小勺。您猜怎么着,那绿眼怪原本没精打采的,立刻变得手舞足蹈。把杜成川吓得,还以为把那绿眼怪脑子吃坏了,谁知道,第二天,那个绿眼怪又活蹦乱跳地站在他面前,还管他要糖粒!”
“噗!你可真敢!”弘昼嘴里的酒全喷出来了,就说么,凭这个年代的交通工具,这一来一回的速度哪有那么快。
“王爷!您怕了?“严祌小声地问到。
“我怕你们把那洋夷给吃死!“弘昼擦了擦嘴,”你知道那东西的用量么?吃多了是会死人的知不知道?“
“没那事儿,那洋夷还活得好好的!“严祌吁了口气,只要弘昼不怕,他就不怕,弘昼现在是他的精神支柱,只要弘昼不怂,那他就敢大胆的往下干。
“你只管往下做好了!天塌下来都由本王顶着,你不用怕!本王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弘昼笑着回应他,自信满满。弘昼知道这才刚开始,严祌害怕是正常的,没关系,时间久了就不怕了。弘昼很大方地接受严祌的试探,就是为了让他安心,现在自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以后会是他们心中的神明!
“嘿嘿!有王爷在,小人自然安心!“严祌笑道,眼下没了心障,自然轻松,”来,王爷,小人敬您!“
“对了,王爷!您不知道,前些天的那一出,可忙坏了小人!“杯酒下肚,严祌夹了块菜,含糊地说到,说来也怪,跟弘昼在一起全然没有约束,眼前这人若是不知道他的身份,还真感觉不出他是个王爷。
“嗯?不是抓了那几个混混么?怎么还会忙呢?“弘昼不解!
“您不知道!您抓了那几个混混,其他人也不敢收那例钱了。少了这例钱,这手里的日子就好过了!“严祌心中也是感激弘昼,这例钱可不是小数目啊。
“可是这和你忙有什么关系呢?“弘昼也饿了,早饭和中饭并作一顿了。
“您之前替怡亲王还了赊账,京城的商铺都知道。现在您又替大家免了例钱,大家心里感激您,可是苦于见不到您本人,于是大家都托我给您捎点东西!“严祌嘿嘿地贼笑。
“什么东西?“弘昼很好奇,三斤鸡蛋,一只老母鸡?
严祌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一万两!”
“一万两白银?”弘昼试探地问到,这要是放在现代,够自己蹲几十年的牢房了。
“是一万两黄金!”严祌怕弘昼不明白,又补充了句。
“啧啧!好家伙,这么多!你这是替我受贿啊!鄂善刚玩完,你是不是也想把我弄进去啊?”弘昼眯起眼,话说的亦是阴沉沉。
“非也!收钱的人是我!钱没到您手里,那就算不得是受贿,因为您并不知情,这一万两黄金可不是十两白银,揣在怀里就能走的!”严祌摆摆手,没到手的东西怎么能叫受贿呢!
“你这是要替我洗钱啊!“弘昼眼前一亮笑道,这严祌虽是个秀才,却和仲永檀不一样,同样是读书人,可是严祌很变通,完全没有仲永檀的迂腐。
“嘿嘿!王爷慧眼如炬!“严祌笑得很开心,弘昼不推辞,他就安心,这说明弘昼是真心实意和他们绑在一条船上的,”您放心,这钱只要您开个口,马上就给您送到眼前!“
弘昼学着严祌之前的样子摆摆手,“不要!我暂时不需要现银,需要这个的人是你!“弘昼满脸邪笑,意味深长地盯着严祌。
严祌知道弘昼这是有事情要他去做,“王爷,您尽管吩咐,小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弘昼抿了口酒笑道:“没那么夸张,不用要死要活的!你瞧见那些洋夷了么?我想让你们几个带着手下信得过的人,跟着那些洋夷去趟欧洲!”
“欧洲?”严祌皱起眉头,这是哪里,他从未听说过这个词。
“欧洲就是那些洋夷的故乡,也是他们国家的统称!”弘昼耐心地解释给他听。
“可是王爷!那洋夷的国家有什么好看的,指不定是什么山沟旮旯的,那有什么稀奇的?”严祌不明白了,弘昼干嘛让他带人去瞧那绿眼大鼻子的老家。
“别像某些人一样,井底之蛙,出去瞧瞧,你才能知道自己的渺小!”弘昼很瞧不起那些自以为是的人。
“肯定比不上咱们大清!”严祌笃定了那穷乡僻壤没什么稀奇的。
“比不上?”弘昼呵呵地笑,“你信本王么?”
弘昼的笑声让严祌感到不好意思,难道是自己说错了?他肯定地回了句:“信!”
“好!”弘昼笑着将手搭在严祌的肩上,“信我,那你就去出去看看!等你真地见到了,你现在心中所执着的信念都将全然崩塌!”说完弘昼端起酒杯,碰了碰严祌的杯子,便开怀大笑。只有走出去,你才能看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