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李景裕,拜见谢公。冒昧打扰,实在惶恐。”李景裕一入营帐,立即就恭敬的向席上的谢安石拱手行礼。
谢安石是跟着杨行密打天下的那一代人,资历比改名前的李昪还高,只比徐温低一点,就连李昪都没把握能驾驭住他,只好把他打发得远远的,打发到楚州去养老。
所以李景裕在他面前自称晚辈并没有任何不妥。
“无妨,老朽不堪,昨夜偶感风寒,不能出迎,倒是让殿下见笑了。殿下,请择席自坐吧。”
李景裕依言坐在了距离谢安石的坐席最近的位置上,听着谢安石那有些沉浊的喘息声,不免有些感怀。人言七十古稀,这位老人家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却还要在这苦寒之地戍守,虽然谢安石老而弥坚值得钦佩,但这又何尝不是说明了朝廷对于武将的忌惮!
“不知谢公体中何如?”李景裕恭敬的询问谢安石的身体状况。
“老朽能食能眠,或还有日月可期。”
谢安石听到这问话,本来就算不上高兴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差了。
什么意思,是问我什么时候死吗?
像他这样的高龄老者,又身具高位,心思更加敏感。本来是平常的问候,但听在他的耳里却是那么刺耳。
在他的心里,这些李家人都是薄情寡恩之辈。
听到这个回答,李景裕面色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谢公乃是国之勋臣,社稷柱石,又怎么能以寻常野叟自视。公能颐养长寿,便是楚州万众之幸!”
“我是自知衰老力竭,天命已可望见,殿下不必以此慰我。”
稍微表达了对李景裕的不满之后,谢安石才又长叹一声:“人之老矣,性厉厌众。纵有愠言,还望殿下不要以此怨我。殿下风采,让人称羡啊!我在你这个年纪,还是浑噩度日,哪及你之万一。”
“谢公言重了。公,国之干城,累功甲子,人莫能及。晚辈要向谢公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哪敢自美。”
谢安石闻言后轻笑一声,也不答话,转头望向李景裕身旁的一众亲兵,笑道:“老朽在镇,尚有几分薄力,殿下无须担忧。”
李景裕听到这话,不免有些赧颜,他为了以防不测,全程都在亲兵的护卫下行动。这在他看来很正常,但在谢安石这样的沙场老将眼中,这就是无胆鼠辈的行为。
稍作沉吟后,李景裕才对谢安石笑语道:“险行心虚,倒让谢公见笑。”
“心虚倒是未必,盛气确是迫人啊!”
老实说,得知李景裕突然出手斩杀刘延庆,就连谢安石都吓了一跳。虽然他早就对李家人的心狠手辣有所了解,在李景裕组建定北军的时候就预料到日后李景裕必定会与刘延庆争权,但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李景裕竟然敢于如此行险。
要知道这次行动实在有太多不可测的凶险了。首先是能不能杀掉刘延庆这位楚州刺史?还有就算杀掉了刘延庆,李景裕又有没有能力稳住刘延庆死后的混乱局面?就算是稳住了局面,接下来又该怎样解决朝廷的斥责以及汹涌人情?
诸多艰难,难以尽论。就算一切顺利,朝廷也一定会把李景裕召回金陵,到头来只会是白忙活一场。
李景裕想要坐稳楚州,实在是希望渺茫!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渺茫的机会,李景裕便悍然出手了!
老实说,对于这样冒险的行为,谢安石是实在不能认同。因为这本身就与他的性格相悖,他无论用兵还是做人,向来都求稳重。历次****,他都冷眼旁观,沉着应对,立于纷争的核心之外,这也是他能够长存于时局之内的原因之一。
所以说,如果从公心而论,谢安石并不认为李景裕是一个合适的掌权者。楚州是边境重镇,必须要有成熟稳重之人坐镇,李景裕显然不是这种人。
但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诚然从性格而言,他是比较认同刘延庆那种谨慎的人,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但是他也明白刘延庆这样的人不可深信,也很难以恩义去结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