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金陵。
朝议散会之后,齐王李景达脸色铁青的走出大殿,在宫门外徘徊片刻却并不急着离开。
等待了好一会儿,视野中才出现步履轻捷,神态悠然的皇太弟李景遂,李景达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继而疾行上前,拦住李景遂,低声埋怨道:“三兄你倒是悠闲得紧啊,我亲自过府请求之事你置之不理,反倒为了一个小国叛臣求援之事诸多奔走。这般轻重不分,亲疏易位,你是想我等日后死无葬身之地吗?”
李景遂今日的心情不错,自从那日他在府上秘密接见了马希萼的使者后,过去几日就一直都在权衡思量,意图从中获利,破解眼下的困局。
今日他在朝议中突然旗帜鲜明的表态,公开支持出兵南楚,当即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虽然不是众口一词的赞同,但在略作争执之后,就连皇帝陛下也同意出兵南楚了,只是在统军大将的人选上还有所迟疑。
这种万众拥戴的感觉,李景遂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虽然他贵为皇太弟,在朝议大殿中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特殊座位,就连宰相都要屈居其后,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李景遂却时常如坐针毡,因为所有的朝臣都知道,他坐的这个位置实际上是为他那大皇侄李弘翼准备的,而他在殿中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一个摆设。
今日这样的经历,可以算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
然而这一份好心情,却在听到李景达的埋怨声后戛然而止,李景遂脸上笑容敛去,眉头微锁沉声道:“你是疯了不成?居然敢在殿外说这样的话?”
李景达闻言后一愣,但他还是将牙一咬,沉声道:“前日所言之事,三兄你究竟有没有放在心上?”
“你放心,你所求之事,我已派人传信洪州,相信旬日之后便会有结果。”李景遂闻言后淡淡道,益发有感于这个弟弟做事太急躁了。看看自己那位皇兄,做事多么沉稳,布局天下,步步为营,将自己逼得毫无喘息之机。
“旬日?旬日之后恐怕我等都已错失先机,只能受制于人!三兄你不是不知道,那人已经在扬州完成了布局,润州也已尽在其掌握之中,不日便会回京,以那人的性情,绝无与你我相忍为国的可能。”李景达顿足低吼道,这才是他急着来找李景遂的主要原因。
李景遂闻言,神色一凛,怒斥道:“闭嘴!这种事怎可于此谈论!”
李景达闻言后也是悚然一惊,这才察觉自己失言了,连忙低头认错:“三兄所训极是,我是一时情急,说话不分场合。请三兄来我府上,你我兄弟仔细详谈。”
李景遂微微点头,只是在考虑片刻后,还是觉得不应该将自己的所有谋划都告诉这个弟弟,等到事成之后再说也不迟。
御书房中,听着密探的汇报,李璟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过往这些年,随着他执政日久,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极大变化。若说以往朝臣们只是迫于他的地位而怯于接近,那么如今则是顾盼之间都有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仪,大多数人在他面前都是小心礼答,不敢有丝毫怠慢。
皇太弟李景遂所谋划之事,或许自以为乃是秘辛,但李璟却是了如指掌。这个好弟弟近来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李璟的底线,招纳幕僚、收容游侠、组建班底尚且不提,他居然与宋齐丘越行越密,这已经超出了李璟能够忍受的极限。
今日在朝议上,能有这么多朝臣表态支持李景遂也是宋齐丘在背后授意的。
本以为只要将其党羽尽数驱逐出京,宋齐丘在朝中就再也没有什么影响力了,却没想到其人远在洪州,依旧能逐朝廷之风宪。宋齐丘这次倒是给李璟上了一课,让他明白了什么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