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的“军衣”短小精悍、跟脚贴身,便于作战。
而中原将士为了保持“仪表”,穿戴宽衣大袖,往往会在近身肉搏中“贻误战机”……
堪称战国时期“军事改革家”的赵武灵王,首先按照实战需要,汲取各方面的优点。
不再死守“车战”的单一战术,建立起“步、骑、车”协调作战。
以骑兵为主攻的新军事体系。
由于骑兵所需的费用较少,每个家户都能负担。
赵武灵王又在全国、特别是在边境地区推行“全民皆兵”制度,减免徭役赋税,但马匹、军械自备。
平时为民、农闲训练。
发生战事,一声令下,很快就能组编成建制的部队投入战斗。
比魏的“武卒”简捷而又组织严密。
减少的收入比军费开支要少得多,既扩展了兵员,又减轻了国家的财政负担。
为了适应作战的需要,他还要求全国军民,不分男女都要学习骑术、练好箭法和近身搏斗的“技击之术”。
经过考核,成绩优秀者,军人可以提级,百姓可减免徭赋。
最后,他命令全国,无论贵贱,由自己带头“改装”,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胡服骑射”。
在中国军事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各国部队纷纷仿效,战争从此进入“骑兵时代”。
直到现代机械化部队充分发展后,它才退出历史舞台。
任何一种“改革”都会遇到阻力,许多军官都在人前背后议论纷纷,大多表示不理解。
而大将军公子成则在朝会上公开表示:
“我是个将军,从十八岁就在战车上度过四十余年,现在竟让我像庶民、奴隶那样骑在马背上去打仗?
太有损我的形象!
我们的军装,是按‘礼’而制定,从古沿袭至今。
穿戴这样的军服,蛮胡视我们为‘天人’,莫不敬畏。
您现在却要抛弃不用,反去学他们穿那种从左边开襟的野人服装?
这是变古之教、易古之道,必逆人心!
如果您一定让我‘胡服’,臣宁可光着身子藏在家里,永世不出屋一步!”
安平君公子成是肃侯弟弟,多年的将军,算得上“军事领袖”。
他带头反对,“改革”往下就连一步也行不通了!
赵武灵王气得直咬胡子尖儿,愤愤地说:
“难怪商鞅在秦‘变法’时杀人血流成河,连太子的师傅都要黥面劓鼻!”
侍立在身边的肥义忙悄声说:
“请息怒!
您不能像商鞅那样采取镇压政策,因为形势不同。
商鞅是靠国君之力推行变法,必须一气呵成。
所以必须雷厉风行地严酷镇压,才能树立起自己的权威。
而您是国君,自己就握有至高无上的权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只要您坚持下去,大部分人就都会服从。
所以不到必要时,尽可能不流血,从长远利益看,对维护国家元气是有好处的。
‘商鞅变法’主要触动的是上层贵族利益,反对者是少数;
而我们的广大军民出于因循守旧的习惯影响,对‘胡服骑射’一时也不赞同。
公子成的威望和地位都不容许您用强硬的手段来压服他。
否则引起激变,损失就大了。”
赵武灵王斜瞪着眼睛问他:
“你说怎么办?”
“臣以为,由您亲自对他讲清道理、晓以大义,使他心服为上。”
赵武灵王虽然脾气很大,却不鲁莽,听从了肥义的建议。
公子成请“病假”,他就去看望。
公子成在朝上一时性起放了“大炮”。
回到家里细一想,以武灵王的性格,自己那么强硬地顶撞他,真不知会惹出多大的麻烦,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反正已是“祸从口出”。
“请病假”其实是在家“待罪”,想不到国君竟亲自来“探病”。
公子成对武灵王的关怀当然万分感激。
但他这种人虽然对惩罚也有畏惧感,却不肯轻易放弃自己的原则。
所以感激之余,也想到武灵王可能借此机会继续向自己推销“新政”,仍然心存戒备。
只要你再提“胡服骑射”我还是劝!
不料武灵王对这件事竟一字不提,只谈些关于公子成如何养治复发的伤病等等。
他博学强记,又很健谈,从病理到药书,说了一个时辰还滔滔不绝。
公子成因为是“请病假”一时不能上朝,见武灵王态度很好,不禁心痒。
还想趁机再劝谏他停止“新政”。
见他总不提及,自己倒沉不住气了,但在这种气氛中又是自己先开口,就不能带火药味儿了:
“改制之事,您与朝臣们确定了吗?”
武灵王微笑:
“侄儿还想听听叔父的意见。”
公子成大喜:
这是向我说“回头话”来了!
便叹口气:
“论上下,你是君、我是臣,但我终是你叔父,血浓于水,所以顶撞你也是为了咱们赵家。
我还是认为你提出‘改制’是出于年轻气浮、缺乏慎重考虑。
政治上的变动,出现失误改回来容易,随意变更军事制度,可会动摇国家的根本啊!
现在的一切都是千百年来行之有效的,你为什么一定要扔掉呢?”
武灵王微笑着摇摇头:
“我同意军队是国家的根本,但在战场上几十年您应该知道,作战不能墨守成规:
御前要视其所击,攻敌也可声东击西,无不随势而变。
现在的军事制度已奉行了千百年,这千百年间各方的形势都发生了很大变化。
军事制度为什么就不能随之而变?
就以您当年对林胡之战来说吧。
在突遇强敌被围的情况下,您用几百辆战车围成一个防御圈,使将士们以车为依托。
击退了敌人多次进攻,以很小的伤亡等到外援,反败为胜。
这是‘车战’的一个辉煌战例。
但是,当敌骑溃退您准备追击时,由于战车的起动准备、编队占用了一定时间。
贻误战机,使敌人得以逃窜。
不能歼敌的胜利,应该说没有什么意义。
任何战争的目的都是为了让自己取得胜利,而取胜的关键是己方处于主动位势。
您的战场经历比我多。
在同胡人骑兵作战时,难道您就感受不到自己的战车常常处于被动吗?”
抽象地议论“胡服骑射”,总以为是用自己的“先进”去学人家的“落后”。
而军人要承认事实。
一回到“战场”,做为一个老军人,公子成就不能不承认,战车的灵活性确实要比骑兵差得多。
除了挨打时还能起一定掩护作用外,几乎没什么优势。
所以对胡作战取得的胜利,只是把入侵者赶跑,却也付出了很大代价。
至于消灭敌人,别说“全歼”,就是“大量歼灭”也从没出现在“战报”上。
所以“胡人入侵”,一直是个困扰各国的棘手难题。
自己左肩上的一个伤疤,就是人家回身一箭留下的。
而战车却追不上那个“骑马”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