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卿先入为主,还是相信魏齐所言。
认为信陵君太注重个人恩怨而忍看魏相受辱,吃了糊卷子不由面红耳赤:
“如此,在下告辞!”
二话没说,转身就走。
魏齐刚愎自用、性烈如火,为逃难而颠沛流离、寄人篱下,非他的性格所能忍受;
早有轻生之心,只因虞卿主动帮忙,才对信陵君抱了一线希望;
一见虞卿怒气冲冲地回来,知道这仅有的最后希望也破灭了,不禁垂泪道:
“我不能再拖累朋友了!”
拔剑自刭而死。
虞卿迟疑了一下,却没拦阻,因为他知道,魏齐也只能走上这条道路。
冯谖听说虞卿来访,急忙赶来。
到屋却只见信陵君在生闷气,问过才知因一言不合,竟拂袖而去。
咳地一声叹口气:
“魏齐不足惜,但虞卿这人却不可失之交臂,你应该向他慢慢解释,让他了解真相。
现在他一怒而去,魏齐必死,他将永远也不会原谅你,太可惜啦!”
信陵君一跺脚:
“那就快追!”
虽然只是前后脚,但等他们追到树林中,魏齐已躺在地上。
不容信陵君张嘴,虞卿弯腰取剑,割下魏齐人头冷冷地放到信陵君脚下:
“拿去换你的姐夫吧!”
头也不回地跨过魏齐尸身,扬长而去。
太史公司马迁在《史记·虞卿列传》中说他从此再没回到赵国。
因穷困而著《虞氏春秋》以“刺讥国家得失”,恐怕有误。
因为他救魏齐是在“长平之战”以前。
而长平战后,他还曾到邯郸去辩论赵是否应该割地事秦。
但因救魏齐而弃相印则不容置疑。
可见战国时期有那么一批人并不像苏秦、张仪等那么注意名利。
魏齐的人头送到咸阳,范雎并不十分高兴,因为魏齐急于自杀而使自己的计划中途流产。
没有理由继续扣留平原君了,只得礼送回国,没了道具,也不能再去讹诈别国。
一怒之下,便也学赵襄子对智伯那样,用魏齐的人头做了个镂金尿盆,想来只图泄愤,并不运用。
不久,鲁仲连云游到邯郸,住到薛琦家,与毛远三个人议论起来,薛琦叹口气:
“只有魏齐死了天下才能安宁,其实秦国已把追捕他当做向各国发兵勒索土地的理由;
谁收留他谁倒霉,就是信陵君也不能保他长久。”
毛远也叹气:
“魏齐若是明智,就该自己跑到咸阳去,面对面地看范雎怎么下手?
范雎虽受刑辱,终还活着,怎么可能杀魏齐?
只怪他自己心虚,为了苟延残喘,吓得东躲西藏,正中范雎之计,结果连累了别人终不免一死。”
鲁仲连摇摇头:
“魏齐虽死,天下仍不得安宁。
听说范雎又搞了一套‘远交近攻’的策略,准备从近向远逐步吞食各国。
三晋与秦紧邻,首当其冲,难免战乱之苦。
韩国已积弱成疾;
魏信陵君虽然是个人才,可惜为名所累。
又锋芒太露、不善韬晦,已渐受魏王猜忌,不能尽展其力。
三晋之中惟有赵最强:
文有蔺相如、武有廉颇,平原君虽刚毅不足,还能起到镇国的作用。
所以赵必成为抗秦的中坚力量,赵国百姓也将付出最多的代价啊!”
薛琦喝口酒放下杯:
“赵国也不比以前了。
蔺相如久病不愈;
虞卿又因魏齐而去,廉将军功高爵尊,却也有些刚愎自用,与周围关系处理得不够融洽;
平原君翩翩浊世之佳公子,见识还浅,不谙大体,只能做太平相国,难挽乱世之狂澜。
所以赵国自保尚勉强,出击则不足,要承担抗秦重任,难哪!”
鲁仲连一笑:
“如此说来,秦国若倾其全力攻打赵国,只怕赵国自身难保啊。
既然山雨欲来,又缺乏人才,你们二位何不出山?”
毛远也笑了:
“我俩一个玩赌博、一个卖茶酒,都属市井小人,怎登大雅之堂?
倒是你名播四方,诸侯敬重,被人视为‘神仙’,又为什么不‘临凡’拯救苍生?”
鲁仲连瞪了他一眼:
“好哇,你取笑我管闲事太多出名不是?
东家长、西家短,谁家有了麻烦,你们稳坐钓鱼台,捎信让我去火中取栗。
弄的臭名远扬,倒成了你的话柄。”
薛琦也笑了:
“正经事都说不完,你们还有闲心斗嘴?
说句玩笑罢了。
进了官场,就得为争名夺利而勾心斗角,咱们这种人绝不是职业官僚的对手。
斗到最后,什么正事儿也干不成,还是卷铺盖走人!
与其在里面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还不如自由自在地当个布衣。
国家有难了,再尽自己之力吧!”
鲁仲连叹口气:
“所以,多少贤达智士隐没于草莽,宁做‘小人’不为‘君子’。
权贵视‘小民’为‘愚’;
‘小民’们倒认为‘肉食者鄙’。
究竟谁能在国事、天下事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就只能让实践去检验了!”
三人正在闲谈,忽然一个瘦小干枯的中年人一步跨入,薛琦望了他问:
“你这么慌张,有什么重要事吗?
来,先介绍一下:
这位是鲁仲连先生,这是我们的三弟毛遂。
现在平原君府中为门客。”
毛遂与鲁仲连见过礼后坐下,自酌碗酒喝一口才说:
“倒不是十分大事,又要打仗了。
秦攻韩国阏与,因近赵边,朝廷议一定会发兵援救。”
“谁为将?”
“赵奢。”
鲁仲连有些惊讶:
“没听说赵国有这么一位名将啊?”
毛遂介绍说:
“他本是个田部吏,工作有能力,还耿直抗上。
因不纳税而杀平原府管事,反得到平原君的赞赏,推荐给了赵王。
‘渑池会’上护驾有功,升为将军。
听下面将士的反应对他还都挺拥护,不是平庸之辈。
就拿这次援韩来说,廉颇、乐乘都认为不利因素太多。
他不但持积极态度,还敢担此重任,可见很有胆识。”
毛远脾气直爽:
“该不是那种扯着大旗做虎皮,只会用大话蒙人的吧?”
鲁仲连摇摇头:
“从低层一步一步干出来的都有真本事,这么一件大事他岂敢鲁莽?
这一战很重要,具有决定意义啊!”
赵奢,能打好这一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