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膑是齐国人,是赫赫有名的大军事家孙武——即孙子的后人。
孙武虽当过吴国的大将,著有巨作《孙子兵法》十三篇,为后世兵法家所推崇,被誉为“兵学圣典”;
曾帮助吴王打进楚国首都,使伍子胥得以鞭打楚平王之尸出气报仇,但身后并没留下什么财产,儿孙们混的越来越穷。
孙膑自幼没了爹娘,与哥哥随着在齐国任下大夫的叔父度日。
田氏篡齐时,别的大官都改换门庭投靠新主,叔父这个老倔头偏要忠于旧主。
结果跟随姜姓的齐康公一齐被放逐到东海,一去没回。
弟兄二人只得去给人放猪、当佣人挣饭吃,不久,相依为命的哥哥又被大军抓去当民夫,孤苦伶仃的小孙膑只得四处流浪。
一年冬天,他又冷又饿又生病,昏倒在路旁堪堪冻死,幸亏被路过的鬼谷先生遇到,带回山中。
根据他的悟性,先生让他随着庞涓等习武。
同学中,他与庞涓关系最密切,便拜庞涓做大哥,庞涓看他孤苦可怜,也很疼爱这个小弟弟。
庞涓的聪明表现在善于强记。
凡是听过、看过的,一遍就能流利背诵,老师每次提问都能回答的一字不差,经常受到老师的夸奖。
他也因此很自负,孙膑自叹弗如,非常钦佩大哥。
那时还不是“写”字,而是用小刀刻在竹简上记事,课堂上没做完的“笔记”还要请庞哥哥帮忙整理好,才能在课下复习。
孙膑的特点则是善于思考,理解深透。
对学过的知识,他不仅要知道“是什么”,还得追下去,弄明白“为什么”,往往还能提出一些自己独到的见解。
于是在讨论时就常常出现这样的场面:
庞涓滔滔不绝地讲述一个实战案例,孙膑则寥寥数语给予概括,指出双方在行动中的正确与失误。
然后还要指出,在某一环节上,如果事先有备或及时采取补救措施,就可能使战争朝另一个方向发展,得出不同结果。
当然,旁观者清,事后的分析一定会更明智。
但孙膑的观点确很新颖,不同一般,能出奇制胜,也很得老师的赞赏:
“你们兄弟俩将来如果共同指挥作战,一定能配合默契,一个做军师,一个当大将。
孙膑出谋,庞涓作战,打胜仗的几率可就相当高了!”
老师并没有贬低庞涓,但对于“孙膑出谋”的评价,他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孙膑,并不比我聪明啊,我就不能出谋?
不过他也得承认,在所有的同学中,除了自己外,孙膑确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军事人才。
他之所以与孙膑结为兄弟,这也是一个原因。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自己已经苦熬了十年,连老师都默许是个“将才”了,如今魏王正在招贤纳士,岂能错过这个机会?
所以才拉着孙膑一齐去找鬼谷先生。
鬼谷先生听他扭扭捏捏的说明来意,笑了:
“你确非池中物,如今大展宏图的时机到了,可以去嘛。
但孙膑还年轻,学业未成,他祖父孙武留下一部兵法我还需要他帮助整理出来,就暂且不必下山啦。
庞涓,你到院外去拔来一棵首先遇到的花草来,让我为你占卜一下未来的前途。”
庞涓见不许孙膑同行,有点儿怏怏不快。
见路边有一颗被什么动物咬残了的马兜苓,好歹拔下回去交给老师。
鬼谷先生看着点点头:
“此草为羊所喜,为马所恶,所以日后你将‘遇羊而菜,逢马则败’。
这上面还孕育十三朵花,预示你有十三年的荣华富贵。
当然,这只是预测,并非定数,但你须切记:
得志之后,不要狂妄得目中无人,欺人者,终被人欺。
谨尊吾言,富贵寿命,可保长久,勉之,勉之!”
鬼谷先生确实判断的很“准”,庞涓的后来一如所卜。
但他那是为自己所熟悉的学生推断的,后世竟以此把他推崇为算命先生们的“祖师”。
妄言世人荣穷、生命,岂不谬哉?
听老师断自己只有十三年的荣华富贵,庞涓心中好不懊恼,暗骂老头嘴里瞎说,却喜他又转圜为:
“尊吾之言可保长久”,自思当然不会“狂妄、欺人”。
这才转怒为喜,叉手为礼:
“弟子受教,没齿不忘。”
与孙膑告别时,毕竟相处久了,情深义厚,孙膑唏嘘不已,庞涓也不禁泪流满面:
“愚兄走后,贤弟放单,心实悬念。
只望自家保重,此去若有一丝进展,也要将贤弟接去,共享荣华富贵,休在山中吃苦。”
孙膑抹泪道:
“为弟在这世上,除了老师,就哥哥您这个亲人,兄长此去必能为帅做将,然而‘兵者,凶也’。
战争中危机四伏,只望您在临敌作战时小心谨慎,免受伤害,弟弟就心满意足了,荣华富贵,则在其次。”
弟兄二人,絮絮叨叨,边走边说,如胶似漆,难分难舍。
然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来到山下通衢大道上,孙膑才泪眼婆娑地望着哥哥远去的身影……
为了能尽快见到魏王,庞涓先来求见公子卬。
好在曾当过帐前卫士,公子卬还有印象,面谈之后,认为他通过“进修”还很有进步,当真学到不少知识。
“袍泽之情”有如兄弟,公子卬自然尽心尽力,为了加大保险系数,便又转托相国公叔痤。
公叔痤也是个爱才之人,既然庞涓能被公子卬看重,必不一般,第二天就匆匆带庞涓入宫求见魏王。
偏偏邹国的孟轲,就是后世称为“孟子”,仅次于孔子号称“亚圣”的孟老先生先到一步,正在宫中与魏惠王高谈阔论。
公叔痤只得与庞涓在殿外一个小厢房里等待。
其实,由于孟子的观念与魏惠王的追求格格不入。
魏惠王的心中早就烦的要命。
请教怎样才能富国强兵,孟子出的主意是:
实行“仁政”。
“减赋税、裁军队、养老恤孤,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
“老百姓安居乐业,民顺足矣,国必富、兵必强……”
魏惠王心里偷骂一声:
“扯淡!”
不耐烦地说:
“寡人问的是怎样才能对我‘有利’?”
孟子回答的更不客气:
“国君天天想的是怎样对自己有利,臣下效之,必然更想怎样对自己‘有利’。
举国上下都为自己想,谁还去想‘国家’的利益?岂不乱了套?
所以国君应该提倡仁义道德,以此来规范自己的臣民。
只有实行‘仁义道德’,宽厚待民,施以恩惠,争取民心的归附,才是对国家最大的‘利’!”
孟老先生的观点,自有他的道理,真能遵循,并非坏事。
可惜适逢“战国时期”,与现实及魏惠王的要求都相差十万八千里,所以真懒得听。
然而,孟老先生是“社会名流”,考虑到国际影响,出于礼貌,才不得不耷拉着下巴,微闭双眼,装作认真听讲。
孟夫子并不傻,早已明白他的心另有所属,却仍然讲个没完,他有自己的考虑:
“吾之道,难为天下容,能倾诉出来,就可以留下影响,必有益于后人。”
所以不管你愿听不愿听,既能坐到你魏王面前,便喋喋不休,直讲到日近中午,毫不疲倦。
该吃午饭了,魏王毫无留客共进午餐之意。
孟子自己的肚子也饿了,估计这次“授课”已达到一定“份量”,足以阐明一个论点,便起身告辞。
可怜魏王不敢说欢迎您再来的客套用词,只得泛泛地说声再见。
其实孟老夫子并不在乎您是否“欢迎”,只要想见,便来拜访,“名人效应”的另一面就是谁也不敢拒之门外。
魏惠王心中大喜,孟子前脚刚出门就告诉左右:
吩咐厨子做几个好菜,去去胸中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