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工友
“哎哟,小心!”刘牧的话还来不及说完,那两把明晃晃的大刀已经凭空飞起,刀光的耀眼那么的冰冷刺人,寒光升腾之下,另外四名大汉早已抽出明晃晃的刀子,不由分说就砍了过来。叶不凡的两个兄弟,只顾着痛苦哀嚎,被两名大汉手起刀落,眨眼砍翻在地。
叶不凡反应也算够快,看到那大汉窜上来的时候就觉得势头不对。忙用手臂挡住了他的手臂,另外一只手操起纸扇,“啪”的一声砸在那大汉天灵盖上。大汉也闷哼一声,萎倒在地。其他几名大汉见叶不凡如此悍勇,忙跃步上前左右围攻。
然而,几人围攻之下,虽然来着不具,背后刘牧背着仇凌却成了空门,接连被人偷袭得手,噗呲,噗呲、噗呲……滚烫的鲜血从刘牧体内奔涌而出,仇凌惨哼一声,胸前不由得也中了一刀,噗呲!——
刘牧强忍着身前身后的剧痛,口中发出困兽绝望的吼声:“啊!——”忽然原地旋转,后背上背着的仇凌直接脱落在水中。叶不凡见事情不妙,当即痛下杀手,连续杀死了几名大汉,于是拖着受伤的刘牧和其他几个兄弟缓缓撤走。
一名大汉见叶不凡如此拼命,竟也有些慌张,不由得后退一步。不料身后猛然扑过来一个浑身浴血的人,赫然是被砍翻在地的小弟。那小弟用尽全身力气将这大汉扑倒在地,对叶不凡喊道:“快走啊!走啊!”叶不凡且战且退,一路退到护城河边。由于扶着受伤的刘牧还没等站稳,背后猛然又中了一刀,噗呲!——
这一下叶不凡再也坚持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在河边一晃,“哗”的一声二人同时落入水中。这时,巡捕的警哨声才响了起来……
那边本就重伤的仇凌掉入水中之后,河水冰冷刺骨,不仅洗掉了仇凌身上因酷刑而得的鲜血,也洗刷了严华的灵魂。原来这世上终究还是没有道义和公理可言。而仇凌心心念念为之争取的一切,到头来不过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幻。别人只需轻轻一踩,就能将它踩得体无完肤……
仇凌就这样溺在水中,顺着水流向下漂泊,浑不知要飘向何方。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清醒的,他甚至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岸边巡捕的哨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淡。仇凌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越来越乏力,他甚至有点感觉不到疼了。
我快死了吗?也许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吧。没有痛苦,没有悲伤,也没有悔恨。有的,只是越来越绝望的黑暗,以及越来越僵硬的冰冷。那就这样死了吧,反正,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活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世界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有。
他留恋的,是他的不甘。
为什么会有不甘?他在不甘什么呢?
他不甘心就这样失败,无论是败给世界,还是败给自己。然而此刻,他却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亦或者是:漂泊无依的落水狗。
那就这样死了吧?
……不!不行!他还有一腔热血没有冷透,他还有满胸抱负没有施展,他凭什么要让那些人笑到最后?难道这世界注定就是他们的天下?老天爷真他娘的瞎了眼吗?可是他仇凌没有瞎啊!
不知何故,仇凌耳畔忽然响起曾经听过的一段民谣:“老天爷你年纪大,耳又聋来眼又花,你看不见人、听不见话。杀人放火的享尽荣华,吃素念经的活活饿杀。老天爷你不会做天,你塌了吧,老天爷你不会做天,你塌了吧。”据说这段民谣是明朝末期在李闯王军中流行的。后来清末的时候,又曾流行过一段时间。曾经的仇凌听到这段词的时候,只是付之一笑,并没有去想个中涵义,然而在生死毫厘的时刻,他却好像懂得了歌谣中所唱的意思。但凡天下大乱的时候,总会有英雄横空出世,李自成不就是唱着这首歌推翻了明王朝吗?孙中山推翻满清的时候,心中所想恐怕也与歌中内容相差无几。既然时势造英雄,他严华为何就不能是这个时势下横空出世的英雄?
仇凌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拖着一个残破的身躯,竟从护城河里游上了岸。岸边本有一个人坐着乘凉,看到仇凌从水里爬出来的时候,只吓得心胆俱裂,没命地逃跑,大喊道:“水……水鬼!”
仇凌也数不清身上有多少条伤口,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虚弱,到处火辣辣地疼。那些伤口不断渗出鲜血,眨眼又把仇凌染成了一个血人。再不止血的话,仇凌很快就会因失血过多而倒下。
当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破烂而庞大的工棚里,只见一片愁云惨雾,也不知道有多少病人横七竖八地躺着。腐臭味、药味、霉味,混杂一起,呻吟声、哭嚎声、咒骂声,声声不停。
一名老者在一名重患身边蹲下来,摸了摸一个老者的头部,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仇凌也坐了起来,问道:“这是什么地方?”老吴看了看仇凌,见是一个中年小子,以为是一个看热闹的,没好气地反问道:“这是码头的工地,昨日你被工友从河边捡回来,不过你全身都是皮外伤,两日内便可恢复一二,没什么大事赶紧离开这里吧,三日内没病的继续留下,病的马上就要被清走了。大家眼看着就要没饭吃了……这里是人家杨守才的地盘,没什么事你还是赶紧走吧。”
仇凌心中一寒,他妈的,竟然跑到了杨守才的地界,于是又问了问“是否在救我的地方发现别的尸体?”
“那倒没有。一开始你从水里出来差点吓死我。”一个老工友回答。
仇凌心想叶不凡和刘牧应该不会有事,也就放心下来。听完那老者说完话,
皱眉道:“工友们为何不团结起来,和他们好好讲讲道理?”
一个工友瞟了仇凌一眼,冷哼道:“后生仔,这话千万别乱说啊!老板是谁你晓得吗?谁敢和他们提条件啊?活的不耐烦啦?”
仇凌摇摇头:“谁的地盘,也要讲最基本的道理!”这时,仇凌忽然想到了我。他这个小兄弟刚一现在在上海可是左右逢源,他这个做哥的是“望尘莫及”的。
老者生怕仇凌言多有失,连累了整个工棚的人,起身道:“你别说了,当务之急是如何能帮助这些劳工兄弟们治病,并且要尽快控制住病情的更大面积爆发!”
“形势很严重吗?”仇凌问道。毕竟这些无家可归的穷苦人救了他一命,他既然没死,索性看看能不能直接把这个人情还了,尤其走江湖这么多年,一向都是别人欠他的。
接下来几天的里,仇凌边养伤边帮老者给穷苦劳工发放药物。然而,坐吃山空,就算这个老者颇有家底,到最后也是没药可发了。
这一日清晨,刚起床的仇凌坐在桌前,就听到有几个工友说,上海滩又出来一位风云人物,和十三太保的教头称兄道弟,在英法租界随意穿行。
不多时,老者忽然推门而入,面色竟极为沉重,缓缓道:“一个被杨守才辞退的劳工没有及时就医死了,撇下老婆孩子一家四口,以后真不知该如何度日……”
仇凌当即拍案而起,怒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笔账该杨守才这老贼出!他们不出,我们逼他们出!”
李新力一皱眉:“几日和你相处,你的身体已恢复的差不多了,却没有离开这里,而是留下帮我,看你说话做事不像个普通人,也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至于你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不会追问,既然他们曾经救过你一命,你有什么想法?”
仇凌看老者能够为这些素不相识的穷苦人治病求药,显然不是什么恶人,于是就直言不讳的说出怎么受伤来到这里,怎样怎样......
“哦?原来是仇大当家,江湖上传闻阴阳山被英国人打散之后便在没有消息,原来仇大当家的是被杨守才陷害,所以才流落到此。”老者叹着气,可惜的说道。
只听旁边的老工友说道“这老者便是镇上木然药房的掌柜李军,对我们这些劳工特别好,经常送药、帮着看个小病什么的,都可以去找他。”
“李掌柜真是菩萨心肠”仇凌道。
李军摇头道:“什么活菩萨啊,也就是为码头兄弟们尽些绵薄之力罢了。你我今日既已结识,往后不妨常来往。”
老劳工见他们互相欣赏,也颇为高兴,赞道:“那敢情好,就说你们两个一定谈得来!”
仇凌笑了:“承蒙李掌柜抬爱,以后免不了要多叨扰啦。”
寒暄几句之后,仇凌回到正题上。
仇凌微笑道:“李大哥,你我不同,你有家有业不像我仇凌来去一人无牵无挂,有些事我办得你办不得!”面上神色颇有点看淡生死的味道。
李军听我说完摇头道:“办事也要讲究方法,你千万不要冲动。你和杨守才的事还没搞清,如果这次再得罪他你就真的没法在上海立足了。”
仇凌恨恨道:“我现在兄弟不能相见,有家不能回,这样的上海不立足又当如何?还不如和它一起拼个鱼死网破!”说着,眼中隐隐露出一丝寒光。多日之前,他被关在警备队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报仇雪恨,这个念头始终积压在他心头,绝对不是想想而已。
李军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不是上海的问题,是旧中国的问题,旧时代的问题……”
仇凌道:“李大哥,我也许看得不如你那么透彻,我只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力量找回公平,哪怕一点点,以前我以为自己不做杀人放火的勾当,不欺负穷苦人民,教兄弟要义子当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从没想过向李大哥今天这样帮助过什么人,这几天我茅塞顿开,可能也是因为经历过生死吧,尤其是听了刚才李大哥的这番话,这是个时代的问题,但我仇凌失去的,我一定要夺回来。
李军听仇凌的话私仇问道太重,却还是不允:“变革当然是要变革的,不仅上海要变而是整个中国都要变。但绝不是靠一人一力逞一时之勇……很多事都要从长计议。”仇凌默默的听着,他什么都没说,心中却早已坚定了一个计划。而这个计划中的关键人物正是我—金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