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几声掌声响起,暖阁内室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青衣的老者,可不正是楚国大贤范初,只见范初一脸的笑意开口说道:“看来燕太子很怜悯穷苦百姓啊。”
“路上来时见了几个逃难至此的难民,一个个无处所依,如此天气,睡于街头,有感而发罢了,国师大人不要见笑。”荆离直接说完然后又很快再次开口:“在楚国,国师还是叫我燕质子舒服一些,太子实在是不敢当啊。”
“哈哈哈”范初听了倒是直接一笑说道:“有人在这寒夜露宿街头,而有人如你我,却在这如此温暖的暖阁之内,荆离公子对此事怎么看?或者换句话问,如何看这当今有些人,轻而易举就得到了许多人一辈子努力,都可能得不到的东西?比如权力,财富,地位。”
荆离低头思考片刻后说道:“高低贵贱,穷人富人,古来有之,恐怕后代千年也是如此吧,天下大同只是理想,就算国家再怎么进步,每个人的地位也会有不同,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可言。”
范初听了,却是认同的点了点头,闪过身将荆离引入内室,这内室的门有些低,荆离低头这才进来。
“想不到荆离公子对这社会阶级矛盾看的如此透彻。”范初还不忘出声说道。荆离则是连连摇头说道:“让先生笑话了。”
内室之中,熏香四溢,入眼大多都是书籍和古画,看得出来,这范初是十分喜爱读书和绘画的。
荆离目光扫了一圈这屋内的古卷和字画之后,便将注意力放在了长桌之上,一张被铺好的宣纸之上书写八个大字‘夏虫语冰,井蛙语海。’笔法苍劲有力,一眼看上去如龙飞凤舞,铁画银钩。
“好字,不想范先生这手字竟如此绝妙,当真是让荆离心声敬佩啊。”荆离开口说道。
“荆离公子高赞了,请坐。”范初说着又转头朝仆人说道:“上茶。”
很快两人分宾主落座后,便有仆人捧一壶热茶上来,范初一指桌上这幅字问道:“荆离公子认为这八个字和解?”
荆离盯着眼前已经被自己端起来的茶杯,默默思考,这福字很有可能是刚才下人通报后,范初才写下的,因为就此时看,墨迹还未干,而范初又以此发问,其中必有深意,难道他意有所指?
夏虫和牛蛙,荆离思考良久后缓缓说道:“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每个人的天不同,对于井底之蛙而言,那就是他的那片天空,天下何其大,谁又能真正看全自己的天?我从不鄙视井蛙,因为那样很可能自己,就是别人眼里的井底之蛙。”
荆离的话说完,范初听了都是双眼一亮,若说进门之时的贫富之论,只是说明荆离在阶级方面看的比较透彻的话,那刚才这番话中的理解,则是让范初都有些吃惊了,想他范初也是年近不惑才悟出这份道理,而荆离如此年纪轻轻就能看出这些,当真是不简单。
就如同好多人都能看到别人是坐井观天,却很难意识到自己的这方天也同样是别人的一方井,于是范初看向荆离的目光多少也有些改变,这个在楚国多年自己很少注意的质子,竟然有这份见识,心智。
但很快范初就冷静下来开口说道:“当真没想到荆离公子在楚国这些年竟能隐忍如此之好,以公子之才,完全在楚王两位皇子之上啊。”话说完,范初更加欣赏荆离的这份隐忍,这可是如同勾践一般,十年卧薪尝胆想来是有多么不易。
荆离却是摇了摇头反问道:“若非如此,先生认为我有可能会平安活到今日?”说完两人都是放下手中茶杯相互对视。
“哈哈哈”随后两人相而一笑,范初再次端起茶杯,一口香茗入腹再次问道:“不知荆离公子这入夜三更登门可有何事啊?”
“无他,活下去,荆离愿意投靠先生,与先生共谋事,同进退。”荆离目光看着范初认真说道。
范初看着荆离,放下茶杯低头说道:“这事简单,现如今公子应该也知道,楚王大限将至,朝中很多臣工和我一样,都已经表明态度要一起共同支持二皇子殿下,荆离公子也算是做出了明确的选择。”
荆离听完却是微笑着摇头再次说道:“范先生听错了,离说的是投靠于先生,共谋事。”说完荆离目光炯炯看向范初。
内室之中在荆离这话之后便陷入了安静,两人均未再说话,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声,在这深夜听的格外清晰,范初则是拿起茶壶再次朝茶杯中添了半杯热茶,然后端起茶杯,闭眼轻嗅茶香,吹吹热气,抿了一口,荆离也是同样如此,荆离不懂茶,但是却是知道这定是好茶。
良久之后,范初这才淡淡开口说道:“听说前几日,太子殿下为几位质子,在鸿楼摆了接风宴。。”
荆离听后点了点头说道:“确有此事。”
“期间还砍了名舞姬的手臂,为何?”范初问道。
“一开始太子有意选吴国舞姬,我以为是要震慑孙田,可后来我发现太子殿下的目的却是杀鸡儆猴,是为了让我做出选择,亦如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有人中立。不过他肯定是想让我站在他这一边的,他告诉我项靖祺回不来了。”荆离则是试探的说道。
范初听了,则是微微摇头说道:“他还是太心急了,这场争斗应该到了现在才算真正到了精彩的时候,至于项靖祺能不能回来,冥冥之中我有一种感觉他会的。”
两人再次喝了杯茶,荆离便起身准备告辞了,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也没有再留下取得必要了,而且和范初坐在一起,荆离时刻都感觉压力很大。
可就在荆离起身之时,便被范初出声拦下,然后范初开始把桌上那副墨迹刚刚干下来,写有‘夏虫语冰,井蛙语海’八个字的宣纸卷好递给荆离说道:“既然荆离公子对这几个字理解如此之深,那老朽就把它送于公子了。”
荆离则是连忙称谢的接过这字,先不管他送自己这几个字是否有深意,范初大贤的墨宝在楚国还是很值钱的,随后就在荆离出门之前范初又说道:“那个断臂舞姬也在公子府上吧,公子难道当真认为,太子殿下会无故砍下一位舞姬手臂只为震慑孙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