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册这次来到上京,自然先去拜访马德成。自从上次动漫影院惊艳朝廷上下后,礼部的地位一下快速蹿升。龙颜大悦的天顺帝一道旨意,将马德成升任为礼部尚书。马德成因此志得意满。
马德成升职加薪心气很高,但他也记取了上次的教训,开始小步快走的继续推行先前的朝廷礼仪。这次他也学乖了,给皇上这边加上一点威严,就给契丹贵族们一些敬重。在春节的时候,马德成力主天顺帝祭天,采用中原皇朝的规范向祭祀上天,焚祭书,献祭礼。最最关键的是让所有贵族们向皇帝行三叩九拜大礼。这是辽国建国以来头一次。当时天顺帝见到以前桀骜不驯的各部大王都跪在跟前三呼万岁时,他竟然兴奋得浑身颤抖。他生平第一次懂得了汉高祖刘邦第一次接受朝拜的感受。
当然,这也绝不是靠马德成一个礼部所能实现的,背地里还有太平王与各部大王们的私下交易。得到了具体好处的大王们自然要给天顺帝好大的面子了。但面子这种事情产生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各部大王好处都是背地里得的,三叩九拜都是大庭广众之下拜的。彼此之间并不知道别人是不是因为拿到好处才拜的。因此的威严被迅速放大了。皇帝是天子的概念正在逐渐形成。
在太平王和萧思温的共同策划下,马德成适时修改了木叶山祭祖的仪式。契丹族的传说白马青牛故事的发生地就在木叶山。因此以前那里就有契丹祖先修建的两座庙宇,一座庙供奉的是奇首可汗。另一座庙供奉的就是奇首可敦。奇首可汗与奇首可敦就相当于汉人的皇上与皇后。
辽国建立后,朝廷就派人按时祭祀,有专人负责庙宇的维护供奉。马德成根据民间传说,把农历四月初八日当作奇首可汗的生日,皇帝每年要前往祭祀。为此,太平王特意拨给了礼部一笔银钱将木叶山上的庙宇翻修扩建,还将山上的路一并重新修了一遍。祭祀祖先时,仍旧按照契丹旧礼,皇帝代表各部大王向祖先祭拜。祭礼的时候皇上与各部大王都是平起平坐。这无疑给了契丹大王们不小的面子。
经过这一番作为,马德成这个礼部尚书做得很有成就,皇上和太平王对他的能力大加赞赏,耶律贤他们一干人也觉得马德成推行改革的步伐坚定稳重。就连原来喊打喊杀的保守派也都闭嘴不再抨击老头子了。这让马德成心怀大畅,眼下他正设想着何时在幽州重开科举,给辽国的读书人开辟一条康庄大道。
见到曾册,马德成便老远就招呼道:“逍遥子,快来快来,这次给老夫带来什么好东西了?”
曾册见马德成满面红光,精神抖擞,眼睛里射出精光来,像是个刚刚得了仙法的老妖一般要返老还童。曾册回头示意。马德成忙叫住正往府里抬东西的仆役。他打开担子一看见是整箱的杜康乐,立即吩咐下人把酒送他屋里去,叫厨房给逍遥子做准备,叫他去炒几个菜上来。
曾册老大不乐意地翻了个白眼说:“我可是大辽国堂堂的子爵,不是你这老头子的厨子。”
马德成冷哼了一声道:“头一回炒菜是你这无赖子自己显摆手艺,那就善始善终吧。”
曾册笑道:“大辽国的礼部尚书,坏得很。”
曾册嘴上不服,但身体诚实,一路跑去厨房,手脚麻利的做了几道小菜上来。马德成早就开了一瓶杜康乐小酌起来。见曾册只做了这几样小菜不免眉头一皱道:“你这无赖子又偷懒了不是?”
曾册一撇嘴道:“我准备炸几颗铁蜿豆,想想你老这牙口就没做。”
马德成被他呛得放下杯子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曾册怕老头子生气,连忙谗笑着说:“大鱼大肉炖着呢,得花功夫不是。再等些时候炖得稀烂再叫他们端上来。来来来,我敬老头子一杯酒。祝老头子升官发财。”
马德成被气乐了道:“巧言令色鲜矣仁。”
曾册道:“魏武诗: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于是一老一少便牙齿碰舌头地开始吃喝起来。马德成陆陆续续的把上京城里近日的见闻说了一番。这一年多辽国也真的不太平,现在西边有党项人经常越境劫掠,搞得西边狼烟不绝。朝廷派兵清剿。那些党项马匪来无影去无踪。朝廷花了不少气力却如同拳头打在空气中,白费了力气。
北边的室韦人越来越强盛,现在已经出现了几千人的大部落。北院大王耶律敌鲁数次击败室韦人,但也不得不与他们讲和,给他们留出足够大的游牧渔猎草原和山林。最麻烦的是辽东山林里的女真人。他们居住在雪原密林中,个个生下来就是捕猎能手,在山林湖泽之间打渔狩猎,终日以鲜血相伴,生性凶残而狡诈。在东京辽阳一线,朝廷不得不驻守大量军队维持治安。否则这些女真人就会从山中蹿出来为害四方。
曾册听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女真人在一百年后崛起于辽东的白山黑水之间,以后建立了金国,灭掉了辽国,又灭掉了北宋。这些人天生与野兽共舞,生存极其艰难,也就养成了他们野兽一般的性格。北边的室韦人就更可怕了,也是在一百多年后,天降大魔头成吉思汗统一了蒙古诸部,率领着一群骑着蒙古矮马的鞑子把欧亚大陆的文明摧毁怠尽,屠杀了数以亿计的人口,使人类的文明停滞甚至倒退数百年。
而当下,这两股恐怖的势力都还在萌芽期,还在辽国的掌控之下。从某种角度说,正是辽国替中原人守住北疆,让中原人有了统一发展的机会。只是在原来的历史轨迹上,中原的汉人被他们所创造的繁华迷失了心智,没有看清北边酝酿的风暴,结果才导致了文明的浩劫。
曾册在想,契丹族虽然野蛮强悍,但毕竟与中原交往了数百年,他们已经与农耕王朝形成了交往的规则和习惯,认可和欣赏中原文明。而女真人和室韦人则仍处在原始蛮荒的阶段。在他们自己的认知里,他们与豺狼虎豹无异,他们甚至拜虎狼为师,浑然不知文明为何物。因此说消灭契丹族既不现实,更不理智。契丹人必须成为文明与野蛮之间的缓冲。
马德成可不知道曾册脑子里面天人交战,只管喝着小酒吹着牛,吃口软饭骂两句俗人。见曾册只吃喝不言语,就用筷子挡住曾册夹菜的去路问:“怎的不言语?莫非有甚心事?说来叫老夫予你开解开解。”
曾册于是把娱乐城建成,想请太平王去参加开业盛典的事说了。马德成只在别人的传言中听说逍遥子的娱乐城的事,都是些只言片语,到现在也没弄清这个娱乐城是干什么的。于是就一连问了一串问题,最终弄明白了:娱乐城就是个销金窟,就是个安乐窝,是个斯文扫地人欲横流的花花世界。马德成的脸就沉了下来,没待曾册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说:“你为何做此等事情?”
曾册一下就听出了马德成的冷意,猛地想起娱乐城跟他满脑子里的道学南辕北辙,再看看马德成喝红了的脸已经拉下来,表情也有些阴沉,就故做轻松地道:“没别的想法,只想多赚些钱。”
马德成冷哼道:“君子欲于义,小人欲于利。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曾册知道跟他这种老腐儒争论不清,于是道:“我有个宏愿。”
马德成警觉的看着他问:“什么宏愿?”
曾册道:“我想重修幽州台。”
马德成的脸色一下就缓和下来,他仍做不悦地说:“哼,就凭你个无赖子,陈拾遗若是知你的钱来路不正也是枉然。”
曾册坏笑地拱手道:“那就请先生奏明朝廷拨款修建吧。”
马德成一下被将了一军,他干咳了两声道:“这个……嗯……朝廷政事繁杂……”
曾册呵呵笑道:“你这老头就实话实说呗,你要不来钱。我挣钱干的是斯文事,这有何不可。再说那些钱攥在王公大臣、土豪劣绅手里也不过是个挥霍。还不如叫他们把钱交给我做些善事。”
马德成总觉得曾册说的是歪理,却偏偏又驳不倒他,只好挥挥手道:“罢了罢了,你赚钱老夫也不拦你,只记住要用动漫多播放些孝子贤孙、贞洁烈女的故事,不忘教化百姓,不忘再淳风俗。”
曾册立即就坡下驴道:“谨遵先生教诲。”
马德成白了他一眼,心知他一肚子花花肠子,嘴上那么一说就是客气客气,背着他这无赖子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只好叹了口气,不再想这些烦心事。
离开了马宅,曾册一路来到上京街上,他本马上去见韩德让,但是从马德成那里听说朝廷里政争又有新动向,马德成语焉不详。曾册只好先通过关小乙的渠道印证一下再说。曾册一路走来,兜了个圈子,断定身后无人跟踪,这才来到街上一座宽大的门店“萧氏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