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册凑近接酒的木桶上前嗅了嗅,一股扑鼻的酒气直冲鼻孔,害得他险些打个喷嚏。曾册取了瓢盛了一点出来,小口地尝了一下。曾册顿时眉开眼笑,这种酒的味道有点苦辣,但酒味十分浓烈。头目立即凑过来吸着鼻子。曾册将那瓢给了那头目,他已经闻见了冲鼻的酒香,以为是什么上好佳酿,一口就将那酒饮了干净。顿时一股辛辣且略带苦味热流滑过他的喉咙和食道。那头目张开嘴,用手搧着凉风,想要给火辣辣的口腔降降温。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看着曾册。
曾册也知道这是头流酒,一般太烈,味道也不醇。而且这第一锅是用山寨酒坊的酒糟蒸馏出来的,味道自然差了不少。他吩咐头目在另一口大锅里加满水,将整个笼屉移到新灶上继续蒸。等这一锅蒸出来曾册尝了一口,这回的酒比上次柔和了很多,只是烈度仍然很高。
曾册蒸完这一锅又蒸了第三锅。再尝的时候酒味淡了,而且酒精浓度也低了不少。在整个操作过程中,每做一步曾册都会问那头目看明白没有,记住没有。而且一边做一边给他讲解演示。等到第三锅蒸完曾册就吩咐头目把蒸完的酒糟倒掉,再取来新酒糟按他的法子重新蒸馏,蒸馏出来的第一锅和第三锅都收起来他有别的用途。只把蒸馏出的第二锅酒收起来。
曾册安排完酒坊的事就将第二锅的酒拎了一坛回到了大屋,他先将蒸馏出来的白酒坛放在一边,继续听头领们的讨论。曾册发现只要是有人制定了游戏规则,就会有人按照规则把游戏玩出花来。他们正在讨论到底哪些议题只需要专业负责人决定,哪些议题必须七人委员会讨论后才能升效。兄弟七个争得面红耳赤但是情绪很高。
等到午饭时间,七人仍在喋喋不休地吵吵着,似乎对面前的食物并不感兴趣。曾册恰在此时打开了那坛白酒。浓郁的酒香立即弥漫了大屋。张顺第一个把注意力转移到嗅觉上,他一提鼻子问:“什么酒,这么香?”
经张顺这一问,大家纷纷转过头来嗅着,像一群狗一样吸着鼻子凑了过来。曾册笑而不答,他先给碗里倒了一小口,递给最近的张顺道:“哥哥尝尝。”
张顺瞪着圆眼睛看了酒碗,又看了看曾册问:“曾兄弟,莫开玩笑,这是酒么,分明是水,一点颜色也没有。”
曾册道:“你先闻闻,尝尝再说。”
张顺端起仅有一口的白酒又说:“曾兄弟也忒小气了,怎么不肯多给些。”
曾册也不答他,示意要他喝下。张顺很豪气地一口干掉。众人见张顺整个人顿时定住,再看张顺时,他猛地嘴巴大张,用手搧着风连声叫道:“好辣,好烫,好烈的酒……”
众人都惊奇地看向曾册,此时曾册已经倒出六碗很少的酒分给众人,示意他们赶紧尝尝。有了张顺的教训这伙人都小心的紧,有啜一小口的,有拿舌头先舔舔的,那表情千奇百怪。张顺喘过气来,回味着那酒的味道,觉得从未有过的刺激,于是叫再来一碗。这回曾册给他倒上大半碗,嘱咐他慢慢喝别着急。
曾册前生是喝过各种白酒的,而这个时代的人只能喝到粮食果品酿造的酒,度数很低,如同后世的啤酒。口味都很柔和,更像后世的黄酒。所以口感蒸馏白酒劲爆的口感都是第一次尝到,那种如同喝下火水的独特体验诱惑着张顺,让他捧着酒碗一口一口地品,越喝越觉得这酒回味无穷。
曾册前生并不爱喝白酒,但是每遇各种应酬多少都要喝一些。现在把白酒蒸馏出来,久违的那种熟悉的味道,让他联想到曾经的现代生活。人的记忆总是那么奇怪,一种声音,一种气味都能把人带回到某个特定的时空里。曾册端着酒碗小口啜着,让酒液在口腔里充分吸收,他在缅怀那不可能回去的世界。
段玉他们喝着酒吃着菜,彼此交流着对白酒的感觉,品评着与以往酒类的差别。张顺歪头问曾册:“曾兄弟,这酒真烈,从没有过的味道。你从哪弄来的?”
曾册笑着说:“从你们扔掉的酒糟里蒸出来的。”
张顺瞪大眼睛问:“从酒糟里?酒糟里怎么还有酒?”
曾册道:“当然有,而且酒性还很烈。”
段玉也怀疑的问道:“这酒如此烈性,而且没有一点颜色,怎么会是酒糟里出来的?曾兄弟你好手段。”
曾册笑着问众人:“哥哥们觉得这酒如何?比普通水酒是贵是贱?”
张顺抢先说:“这酒性子烈,比水酒贵些。”
段玉摇头说:“这酒比不得水酒。水酒喝着味道柔软,这个酒是从酒糟里蒸出来的,要比水酒贱些。”
一群人喝着争着,酒量最小的老七脸色已经涨红,他吃力地站起身来摇晃着身体道:“这酒好大的力气,怎么的我才喝半碗就要倒了……”
小六见状连忙起身搀扶让他坐稳当。曾册这才想起蒸馏出来的酒精含量肯定比山上原来的水酒高,具体的酒精含量他也没办法测定。于是他提醒众兄弟要少喝,一碗白酒至少顶上四五碗的水酒。但曾册说晚了,他们连说带喝才不到半个时辰,酒桌上就已经有一半人摇晃起来。这也难怪他们都是按照喝水酒的习惯喝的白酒。曾册想想后世人喝啤酒一通吹半瓶,两通一瓶干的节奏,用在白酒上一瓶的话人就翻了。
曾册留下众兄弟能喝的继续喝,喝好的照顾着喝倒的。他自己到酒坊继续蒸馏白酒。一直忙到太阳快落山时,曾册才让头目将晾晒的掺酒糟的谷子收起来堆放在灶边。用灶上的余温加速谷子的发酵。
到了晚饭时,段玉他们又都凑齐了,喝得酩酊大醉后的老六和老七酣睡了一下午现在也已经恢复过来。即使是酒量最大的张顺、段玉几个也都从晕乎乎的状态彻底醒来。他们一见曾册一起问他那酒究竟是怎么造出来的。曾册毫不保留地把蒸酒的流程告诉了众头领,还说自己已经把蒸酒的法子全都教给了酒坊的头目。
众人听了都十分新奇,问他蒸酒的法子是跟谁学的。曾册只好编个道士传艺的故事糊弄过去。曾册问他们:“各位哥哥,这酒比那水酒好卖么?”
张顺抢着说:“咱老张是个爱喝酒的,这酒必定好卖。喝水酒老张怎么也要喝个十碗二十碗的。不然就没有轻飘飘的感觉。这蒸酒厉害的紧。一碗下去人就飘起来了。喝上两三碗就睡他娘的了。”
段玉摇着手说:“张兄弟只说对了一半,还要看这酒卖多少钱。”
曾册问:“我在涿州、幽州那边喝的上好水酒十文左右。一般粗劣些的水酒也要两三文。这白酒么……”
曾册随手又拿出了铜钱在手上翻转,迅速地在心里核算着白酒的成本,众人都盯着他等答案。曾册最后说了个数目:“一碗不到一文钱的本钱,卖五六文钱就大赚了。”
段玉惊愕地问:“两文钱一碗?怎么这样便宜?”
曾册又把下午蒸馏出来的酒打开,几个兄弟已经尝到了白酒的好处,自然个个踴跃,又开始了一轮品酒。这一轮他们比中午时要谨慎很多,特别是老七和老六他们喝得慢了很多。反倒是张顺很想尝尝喝得大醉的感觉。
曾册则是抓紧时间,争取在这个酒局上把白酒生产和营销的方案敲定下来。这样他回再回到幽州时心里就安定了。
首先曾册跟段玉兄弟强调,蒸馏制作白酒的法子必须高度保密,不能泄漏到外面去。所有蒸馏白酒都必须在山寨里完成。对蒸馏酒坊要安排寨兵守卫,无关人员一率不得进入酒坊内。蒸馏法必须掌握在可靠的寨兵手中,不能轻易传授外人。
白酒销售先要取一个响亮的名字。张顺开口道:“这酒烈的很,不如就叫烈酒。”
段玉说:“我看这酒无色透亮,像天上的甘露,不如叫甘露酒。”
一伙人吵吵来吵吵去,觉得提出来的新酒名不好,觉得太俗气。于是大家一起逼着曾册起名,都说就他读的书多,他起的酒名读书人才喜欢。只要有了读书人写诗词一传扬,这酒的名气就大了。
曾册觉得众人说的有道理,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后世白酒很多响当当的品牌,但原封不动的拿过来与当下的调调并不合拍。比如五粮酒,现在连五粮还没凑齐自然不能叫这个名字。而且酒要靠读书人传扬,必须是读书人喜欢的名字。曾册啜了一口酒,品着酒味,起身在大屋里踱步,手上捏着铜钱翻飞,忽然他想起他在后世常听的一句话:杜康造酒刘伶醉。杜康和刘伶都是魏晋名士,在读书人圈子里名气颇盛。于是脱口说道:“那就叫刘伶醉吧。”
众人都一脸蒙圈地看过来听曾册一番讲解,听说曹操诗里都提过杜康,所以他们顿时觉得“刘伶醉”这个名字高大上起来,全都不明觉厉的竖起大拇指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