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客栈房间的窗户,张辅并感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扑鼻而来,也从而一扫屋内的闷热与气味。
虽然天色刚亮,但是张辅发现那些早起的京师百姓已有在街道中穿梭,而街道两边的商铺也有不少已开门营业。
没看到外面有军士,张辅则回过头,对仍在床上却看着他的妻子微笑地说:“我先下去让客栈的小二,让他在前面的客厅打水”。
见馨儿娇羞地点头答应,张辅并走出这屋的卧室。在外面将卧室的门关了后,张辅则从客厅走出这屋内。
一个时辰后,张辅就与简单扎着“半丸子头”而又脸色绯红的朱玉馨走出客栈。或许是朱玉馨还穿着郡主服饰,致使这两人一来到街道就吸引住了行人的目光。
朱玉馨发现丈夫在暗中戒备后,她又想起母后的交代,并对丈夫细声地道:“我们赶紧去魏国公府”?
发现丈夫的眼神有些悲哀,朱玉馨心中就开始有些不安了,但她有些不敢问丈夫为何哀伤?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觉得,她四舅徐增寿已经身亡,但朱玉馨却不敢向丈夫去确认。
这或许就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真实写照吧?
朱玉馨看到魏国公府门前,有停天子法驾。她担心地对丈夫小声地说:“你先去忙吧?我一个人进去”。
张辅领会到朱玉馨如此说,是担心自己进去后被责罚。张辅附耳地对妻子说道:“早上没有军士来接你,就证明此事已得他老人家的认可。若我过门不入,反而有做贼心虚之嫌。”
朱玉馨听到丈夫如是说,不禁摇了摇头。两人走到门口时,朱玉馨发现门口的军士披麻戴孝,眼泪就夺眶而出。
朱棣见张辅一脸悲痛地来了后不久,二女儿也悲痛万分地来到灵堂。见两人如是悲伤,朱棣就原谅了两人深夜骑马扰民……
晚上,在武阳侯(徐增寿的追封)的灵堂上出来后张辅,正准备带着馨儿回客栈。馨儿却双眼通红地告诉他,父皇念在公公功高,已将京师的燕王府赐给了他。
见丈夫立刻就热泪盈眶,朱玉馨心中明白丈夫这是在哀伤公公的逝世。虽然公公去世将近两年,但感恩孝顺的丈夫却一直为之心伤。
丈夫表达哀伤的方式并不看重仪式,丈夫认为仪式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丈夫说表达感情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报仇雪恨与完成其遗愿。朱玉馨虽然不敢将丈夫这种言辞公之于众,但她心底是认同的。
所以,朱玉馨现在对父皇将她大舅彻底关闭起来,她也不曾为其做任何辩解。她现在并不清楚他大舅干了什么,但她明白若是她四舅身死,魏国公的爵位就不可能由一个死人来继承。
而且朱玉馨之前就明白,在外公家,父皇真正的死党只是她四舅。而儿女通常跟父母一样,朱玉馨自然也是跟徐增寿这一系亲。
谁事后获益最大,谁就是最可能的泄密者的道理,朱玉馨还是明白的。
洪武三十五年,六月二十六日,奉天殿。
朱棣见锦衣卫将他名单中的奸臣们,除了徐辉祖外都悉数带入殿中。又见其全部认罪,朱棣遂令锦衣卫将这五十多人,即刻在闹市处于“五马分尸”之刑。
是日,朱棣得群臣昔日为建文谋划计策的奏章,他即令锦衣卫将其付之一炬。
丘福见此,奏请朱棣还是先看看,朱棣宽宏大度地道:“他们昔日是建文的臣子,为建文谋划理所当然。今日的我,又何必去看他们的昔日之言呢?”
朱能想了想,谏言地道:“即便既往不咎,这些昔日建文所用之人,皇上也应该将他们撤职”。
朱棣看着他的左右一会,语重心长地说:“这些人都是我父皇用几十年培养的人才,我怎么能弃之不用?这些真正能治国的人才,更不是短时间能培养出的。”
“不对如此人才释怀,何谈去治天下事?”。朱棣坦率地接着道。
张辅随后几日,就与高士文一起核对五军营中的中军,在奉天靖难中的所立战功。张辅深知这才是他的头等大事。
核对战功这事一点也不轻松,因为每位将领都知道这战功封赏不仅关系到自己,而且还关系到自己这个姓氏是否能荣华富贵下去。
诸将或不服、或哭泣、或邀功诿过,什么千奇百怪的事情,都有发生,让张辅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都把时间耗费在这扯皮的事情上。
张辅也明白,将战功统计出来,将其兑现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毕竟五军营是五大营,中军是中坚没错。但五军营,是共同作战。中军的战功多了,前军、后军、左军、右军的功劳就会随之减少。
不过张辅在这种事情上不会去谦虚,该是中军的功劳,他一分都不会放弃。作为中军主将,他若是连中军所立战功都无法兑现,张辅认为这就是他的严重失职。
若是部下所立军功无法兑现的话,张辅也不认为部下还会信他。信任源于兑现嘛。
当燕王派司礼监太监来核实时,这太监硬是在中军呆了五天。因为中军所立功劳大,而张辅又是寸土不让,太监就只得一件又一件去核实……
永乐帝得知此事后,将张辅召来。永乐帝就一句话,若是将中军功劳一一兑现,他在五军营这一碗水端不平,除非他去打压一下中军主将。
张辅觉得事实确实是如此,只是他选择了将功劳兑现给将士。永乐帝看了他半响,有些欣慰地令张辅回营了。由于一个多月还未封赏,军中已有怨言,张辅自然不能离开军营太久。
张辅回到中军驻扎所在,就召集中军将士道:“皇上说他举兵靖难,我们这些丘八所立的功劳,他不会忘记。这么多兵种,功劳核实需要时间,不可能就这么几天就核实完。”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张辅接着说:“陛下还说,昔日中山王徐达跟随太祖立了那么多战功,太祖还是两年后才给中山王封赏,但中山王却没有半句怨言。”
“陛下让我转告大家,完全可以把心到肚子里。陛下之前对各位所立的小功,都一一兑现,何况今日这靖难大功”?张辅最后如是道。
这时,张辅听到有人道:“陛下将福建的郑祥升为右军都督佥事;将湖广的同知薛鹏升为河南都指挥使,将佥事徐义升为都指挥同知,还将不少人升官至云南、山东等地”……
张辅脸上多少带点讽刺地说:“福建造了海船,湖广运送了粮食,他们也只是官升一级。若是你们认为官升一级就可以了,明天就可以兑现”。
见众人不言语,张辅正色地接着道:“山东与云南之前那些头头们站在建文那一边,陛下自然得将其替换。首先核实那些前往云南、山东的袍泽之功,难道不是很正常吗?莫非诸位也想去山东与云南”?
见中军诸将面面相觑后,就平静告辞而去,高士文见到张辅长长地松了口气。
九月初四,永乐帝大封靖难功臣。
诸将中向来以厚道又勇猛而闻名的丘福,因其功劳最大,所得的封赏也最高。丘福被封为淇国公,食禄二千五百石。朱能次之,被封为成国公,食禄二千二百石……张辅得封为信安伯,食禄一千石。
之后,张玉被追封为荣国公,谥忠显……
不过曹国公李景隆得以增禄至四千石、且被封为太子太师的消息传开后,就让刚刚得以封赏的靖难诸将如同吃了一个苍蝇。
日本,京都,鹿苑寺。
结束日本南北朝,统一日本的幕府大将军足利义满(《聪明的一休》中那位将军),正在接待来自明帝国的使臣郑和。
帝国使臣郑和见足利义满,乍一看来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但郑和知道足利义满其人狠手辣且诡计多端,不过郑和更明白足利义满同时也是一个相当务实之人。
郑和之所以能了解足利义满,得归功于北镇抚司诏狱里那几位“死亡艺术专家”。
之所以称诏狱的那几个锦衣卫为“死亡艺术专家”,那是由于凡是落到他们手里之人,能够得以死亡就是一种奢侈。
那些战败的倭寇,落到死亡艺术专家手中。倭寇为求一死,就把他们肚子里对足利义满的了解,全部告知了死亡艺术专家。
这也是为什么郑和知道,足利义满是日本真正实际掌权人的原因。
正因为情报准确,之后足利义满不像之前日本南朝怀良亲王那样满口拒绝明帝国的招降,并不让郑和感到太大的惊喜。
足利义满知道日本银矿多,而之前的南北战争又导致国内满目疮痍,他手下那些将领也需要物质上的满足。
用银子去换明帝国的商品,足利义满之前就有想过。足利义满认为与明帝国展开商贸,对他、对日本来说都是利大于弊的。
足利义满基于现实需求,就对郑和表示他愿意向明帝国称臣。
郑和闻此,在与足利义满商定明年来明帝国后,郑和就率着宝船开往了下一站。
当然足利义满的手下也有对足利义满提起,停泊在日本海港的明帝国海船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