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慰庭瘫倒在地后,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差点昏死过去。来皇宫的这一路颠簸,几乎是让他痛得死去活来。
燕王仔细看了张慰庭的伤势后,想起父皇刚才说的‘苦肉计’,并看向了父皇。
朱元璋看着瘫倒在地的张慰庭,强忍痛苦的模样,脑海中浮现出昔日‘鄱阳湖水战’情景。
其祖以身做盾最后倒地的表情跟今日的张慰庭居然如此相似,这让朱元璋有些时空错乱之感。
燕王见父皇有些恍惚,咳嗽了一下。
朱元璋看向了燕王,见其与当时的自己也是极为类似时,一种轮回的宿命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朱元璋回过神来,看向了现在的彭城侯,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让他怒道:“好一个苦肉计。”
彭城候惶恐地说:“犬子自幼顽劣,每次闯祸,都是家法伺候后再说其他。请皇上治臣教子无方之罪!”
张家二子也忍痛地跟着道:“我愿伏国法,望皇上对父亲开恩。”
见到这对父子这般,朱元璋心中又产生了些许温情。
朱元璋想起了昨夜蒋瓛,启禀了随宣召宦官前去的锦衣卫所查。而所查的一切,是能验证彭城候并非虚言后,朱元璋放缓语气地问:“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张家威将众侄儿的说法汇总启禀于皇上后,朱元璋又见张慰庭说:“这事我的责任居多。”
再看到张家威强压气恼与四子有些欣赏的表情后,朱元璋对张慰庭道:“你想清楚了?想清楚后再说一遍。”
张慰庭心中立刻生出想否认的念头,但自己确实是拍板之人,他咬牙地说:“这事我的责任居多。”
说完后,肉体上疼痛上就加上与恐惧,渐渐地让张慰庭有些神游太虚了。
朱元璋沉默了良久。沉默得让底下三人,都能听到他们自己的呼吸声时,朱元璋又道:“你说你错在哪?”
燕王讶异地看着父皇,怎么变成错了?
张慰庭脑袋已经有些嗡嗡响了,他下意识地说:“去花船我可以阻止,但没有阻止;在不知来者是谁的情况,我也是偏向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烧林逃的。”
一阵虚脱感向自己袭来,张慰庭感到自己快坚持不住了。
朱元璋再次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前方有人要捉你?”张慰庭艰难地说:“就是一种感觉。”说完,就意识全无了。
朱元璋见此,并看向张家威,他虽然浑身颤抖,却仍跪着;看向四子,发现他也有担心,朱元璋并顺势地道:“老四,你过去看看。”
燕王见张慰庭鼻息仍在,并道:“只是晕过去了。”
朱元璋对张家威,道:“你下去看看,你儿子醒来就一起回府侯旨。”
张氏父子走后,朱元璋对燕王道:“你怎么看?”燕王道:“儿臣只能判断出他们没说谎,却不知道怎么判。”朱元璋诛心地说:“纵火是死罪,你会不知?”
就在燕王不知如何答话之时,朱元璋道:“可有人检举他们纵火?”
见四子有些无语,朱元璋道:“人哪能不犯错?对于人们犯错,我们应该抱着治病救人的态度。说到底他们是年轻,一天不惹点事就浑身不舒服。这病好治,把他们放到卫所去就行。”
燕王抬头看向父皇,朱元璋又道:“但对那些无药可救、屡教不改之人,例如忠元伯家那个黄正仁(黄二),朕就不想再管他。念在旧情,就遂他的愿让他回长沙府。他既能继续快活,也省得在这给朕丢脸。”
朱元璋说完后,面带玩味地说:“你上次派人去长沙府打了那孩子一顿,三天后他就活蹦乱跳了。如果他这次三天不好的话,朕是要再做计较的。”
见一向镇静的四子有些慌张,朱元璋又道:“你去看看老大,想必他还在为朕支持吏部尚书詹徽,处死囚犯而耿耿于怀。你大哥心怀仁慈,是个好儿子,是个好兄长,但……”
朱元璋看到四子眉宇间有些喜色,将话停住,转而又说:“你去吧。”
来到东宫,燕王并嗅到一股草药的味道。走到太子病榻,他跪拜地道:“见过太子兄长。”一阵虚弱的声音传来:“是四弟来了,起来说话。”
燕王刚起身,就看到一个双眼充满血丝的少年向他行礼,只听得他道:“侄儿允炆见过四叔。”
太子见燕王浑身有伤,苦笑地道:“四弟刚才见过父皇了?”燕王见太子虽然虚弱,但双眼却透露出对自己的关心,并道:“是。”
再想到兄长刚才关心的眼神,燕王接着又说:“劳烦太子兄长挂心。”
兄弟两人都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时,耳中传来宦官的声音:“皇上驾到。”
听到这个,兄弟间都有奇怪的感觉,让他们不知该如何说的父皇,偏偏在此刻来了。
朱允炆在四叔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并跪伏在地,大声地说:“孙儿允炆见过皇爷爷。”燕王跪拜在地时,发现大哥在床上想要起来,并起身去扶长兄坐好。
看到这一幕的朱元璋,先对皇孙说道:“允炆,快快起来。”见皇孙双眼充满血丝后,他又看向了重新跪拜于他的四子,说:“你也起来。”
朱元璋看向了太子,他说:“从西安回来,你就病了。刚好些,到刑部与詹徽处决那些罪证确凿的囚犯后,又病了。你就安心修养吧。”
说完,朱元璋又对四子说:“跟朕过来,朕有话对你说。”
见父亲与四弟用着同样的步伐一前一后离去,听到允炆的声音,允炆说:“皇爷爷与四叔真像。”
太子想起妻舅凉国公曾说燕王有天子气,再想到父皇刚才口中的“安心修养”,太子感到身上一阵阵的发冷。
父子一前一后的走着时,燕王耳中听到:“那些旧将的后辈,就交给你去带。把他们放到你俘虏的鞑靼部去,那些小辈去那正合适。”
燕王听到这个不由得心中风起云涌,父皇这是把鞑靼部俘虏交给自己了。
此时他燕王被责罚的怒气,终于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祸兮福所倚后的喜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