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强欲登高去,无人送酒来。
遥怜故园菊,应傍战场开。
这凤姐姐如今可是京城一景,手里拿着七八家的份子赚钱,去哪里都是高接远迎,一出门就是前呼后拥,多少家掌柜的排着队等她。就这么说吧,琏二爷去喝顿花酒都不用会钞,自有相识的给结了账,为的就是能多进些货。
琏二奶奶放出话来,谁家伺候好贾琏,谁家的香皂多。青楼的姐姐们当街就去拉着贾琏,搞得他月余不敢出府,老老实实在家里抱着儿子傻乐。
这天下午看见王熙凤回来后,一脸的风霜,小心陪着话:“怎么了这是?还敢有人不给你面子?”
平儿也是一副哭过的样子,推推他不让他乱说。
王熙凤猛地说道::“你在宫门值勤,就没听过什么言语?”
贾琏干笑了两声,他是点个卯就跑的主,仗着家里姊妹媳妇的光,加上平时为人甚是爽快,谁也不和他计较。媳妇这么一问,略有些心虚:“那个...宫里的事怎能随便外传,妇道人家少问这些。”
王熙凤狐疑的看了看他,让平儿把贾蓕抱走,这才对他说道:“我见着可卿了。”
贾琏吓出一身冷汗:“你怎么能见到她?”
王熙凤给他擦擦汗,轻声的说道:“这你甭管,反正我见到她了。她之前过的甚苦,我有心帮她一把。”
贾琏嗤笑一声:“人家是金枝玉叶,用的着你来帮衬?对了,五城兵马司说是想要多着点灯油,你看...”
王熙凤眼睛一翻,叉着腰说道:“行啊二爷,看您的面子,只要拿着银子来,要多少有多少,如何?”
贾琏搂着她腰说道:“就是个人情往来,别把银子看的太重了。怎么也让你的爷们出去有个面子。”
凤儿被他揉搓的软了,抓着他的手不让乱动:“那就看你的面子,要是我有事,他们可不能推脱。”
贾琏仿似三头六臂一般,总能寻到空隙,凤儿心中水一晃,也就随他了。
平儿带着贾蓕出了院子去玩,那院子里就剩猫儿狗儿打架的声响。
他们还能有个合顺的时候,宝玉这一年过得却无甚滋味。家里的姊妹都去了乌海,外面的朋友也再那处立业。唯独剩着他,老子不在身边应该开心才是,只因没人陪伴,却显得孤单。
今天又和晴雯拌了嘴,气得他带着茗烟溜达着出府。就在修建园子不远的地方,居然遇见了柳湘莲。
“二郎!哎呀!真是你!”
柳湘莲正和贾芸说着话,听见声音也瞧见了宝玉:“宝兄弟!可是巧了,我刚回来就碰见你了,晚上我请着一席,你跟家里说好了再来啊。”
贾芸也过来问候,还问着茗烟:“怎么就你跟着出来的?可不敢有闪失。”
贾宝玉叹口气:“嗨!我也是家里呆的闷了,这才出来溜溜,就没想着走远。你快和我说说,她们过的可好?我真想不到,就连云儿也去那里,偏偏剩下我一个人。”
柳湘莲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放着心吧,你家姐妹们都好着呢。本来有个二姑娘,就让我们称奇了,又去了个三姑娘,堪称惊艳。百十亩的果园、菜园竟让她打理的井井有条。”
宝玉这才高兴起来:“三妹妹惯是个心性大的,去了那里才真是她的归宿一般。可惜家里确是无她用武之地。”
贾芸嗐了一声:“宝叔这话说的,家里有个二嫂子管着外面,还不够吗?湘莲听了咱家琏二爷的笑话,也是乐得不行。直说琏二奶奶这招虽然不甚精妙,却是极为管用的。”
宝玉跟着嗬嗬笑了一阵,约好了晚上的饭局,这才带着茗烟回了府。径直找了贾母,献宝式的把外面的话一说,贾母搂着他也是开心:“三丫头还要历练历练,得亏跟着林丫头身边,这才能让她放开手。我知道你想去,只是你老子也在那边,你可想好了。他上封信还说到大学的事情,说那里学风新颖,不拘一格。这意思也是要你去。”
宝玉说道:“若是能真学些个有用的,我又何尝怕过读书。”
贾母点点头:“等着过了今年吧,怎么地也要让你见见娘娘面再走不迟。”
宝玉心满意足的回了房里,拉着晴雯给他换见客的衣服。
晴雯推三阻四的帮他搭配着,嘴里还嚷道:“二爷不是说我不如她吗,怎么不让她来?骂完了人家,还要人家干活,我怎么这么的不值什么。”
“嗨!我不就是心里闷,才和你拌的嘴吗。这出门的衣服配饰本就归着你管,也只有你搭配的好看。”
“真的?”晴雯斜眼瞧着他:“不是拿话哄我的?”
“自然是真的,袭人只管着体面,却不知道颜色的增减。也不会问我去见谁。上次去见北静王爷,还被他夸衣着得体呢。”
晴雯小脸一肃说道:“我可提醒着你宝二爷,咱家可有位亲戚和他有仇,你别这么不管不顾的结交,回来可没法见面。”
宝玉心中很是感动,握着晴雯葱管似手指说道:“我又岂会不知,不过是舅舅带着去应酬,我又能如何?今日不同,是柳湘莲从乌海回来了,约我晚上吃席,这总是咱们自己人了吧。”
晴雯这才放了心,又找出一个素面暗纹的斗篷给他披上:“他们出门都是这个,你也带上一个,才显得是朋友。”
宝玉照照镜子,满意的点头:“果然有些意思了。等我给你要些新鲜物事来,他回来必定有着好货。”
晴雯眼睛一亮,急切的说道:“要酒!二爷上次拿来的葡萄酒,我喝的甚好,若是还有,只管拿来,咱们也可以自己喝的。”
宝玉噗嗤一笑:“都依着你,记着和太太说一声我出去的事。”甩开斗篷走了出去。
麝月进来拉住晴雯,笑嘻嘻的说着话:“小蹄子又不学好,喝了酒想做什么?想让他喂着你喝?”
晴雯斜了她一眼说道:“你懂个什么,这酒可是林姑娘她们亲手酿的。你当是外面随便买来的?我这是告诉这位小爷,记着点自家亲戚,别傻乎乎的上了别人当去。”
麝月哈哈哈的笑起来:“干脆你去林姑娘那里吧,反正这屋里也容不下你了。”
“哼!等哪天姑娘我不愿伺候了,就去求着老太太,怎么也要给我个恩典吧。诶?那袭人呢?平时这时候不该是她千叮咛万嘱咐的送出去吗?怎地这次不见人了?”
麝月趴在她肩头上说道:“又去了夫人院里,可小心着些。”
晴雯皱皱眉,不再说什么了。
晚上这顿酒甚是热闹,柳湘莲请了几位二三等世家的子弟来,也都捧着宝玉说话,相处的欢愉。
席间柳湘莲说起乌海的事来,一桩桩一件件透着新奇,直让这些子弟大呼过瘾,恨不得前去一观。
他又趁机问道:“广宁那里朝廷有说法了吗?我家大人厉兵秣马等着出征呢,上次斩了一位旗主,偏偏我错过了。这次总要立上一功才能不负我胸中志愿。”
那些子弟也都是不服输的,纷纷说道:“你柳二郎敢去,也要带着我们沙场建功才是。平日里闷在京城,实在是无趣得紧。”
偏有一位兵部许侍郎的儿子,因姐姐相看了贾蓉,自觉有了些许身份,故作矜持的说道:“这事朝中还未有定论,那位总督和王家舅舅吵得不也乐乎。要是换帅的话,我觉得还能一战。”
宝玉没反应过来谁是王家舅舅,偏偏许公子凑上来问道:“宝二爷,舅舅近日可有书信?”
柳湘莲心中好笑,此时也只能帮着说话:“他姐姐和宁府的蓉哥儿快成亲了,你没见过他,所以不识得。”
宝玉这才明白,先端了杯酒:“我真是不怎么见外客,你莫怪我。即使如此,也是亲戚了。”
许公子赶紧陪上一杯,笑着说道:“无妨无妨,一生二熟。”干了这杯才说道:“你们怎么也想不到,这都督竟然走了宫中的路子,扬言要换掉他也行,不过他只服北静王爷一人,若是北静王爷亲临战阵,他愿牵马坠蹬。你们说说,这算什么?”
众人说道:“这不是逼宫吗?若是天下的督抚都这么干,这天下岂不乱了套。”
柳湘莲暗暗记在心里,看着酒兴刚起,就让订好的官妓们出来陪客,莺莺燕燕的一大桌子,酒席宴哄得热闹起来。宝玉和一个叫做云儿的划了几拳,又被喂了几口酒,这才起身告辞。
柳湘莲对那些公子说道:“他可不像我们,回去晚了,他家老太君可是要步军衙门出来找人的。”
大家笑了一阵,把他送了出来。宝玉还惦记着晴雯的酒,柳湘莲把他推进马车对他言道:“早给你送家去了,只管朝着你二嫂子要就是了。”
回府一看,果然晴雯正坐在院中,用着一个高脚杯小口啜着酒,宝玉甩了衣服,就过来想着喝。晴雯一捂鼻子轰他:“从哪钻出来的,这胭脂的味道可和府里的不一样。碧痕?碧痕!带着宝二爷洗洗。”
袭人却赶紧跑出来:“我来吧,二爷刚回来,酒劲怕是没下去呢,要好好泡泡。我已经备好了水,二爷随我来。”
宝玉兴冲冲的对晴雯说道:“等着我洗好了再喝。”
晴雯白了他一眼,小声的说道:“你能出来才怪。”
碧痕委委屈屈的过来说道:“这算怎么着啊,要用不着我们,就散去也好。偏生顶个名,连个边都碰不到。”
晴雯给她一杯酒:“不干活还领着月钱,你去哪找这么好的差事。她既然愿意干,就由着她去,谁让人家是二两银子的。”
碧痕狠狠的喝了一口说道:“我不信你这么服气。”
晴雯看看天边的圆月:“我服气的另有其人,她又算得什么?诶,你说彩霞怎么就能跟了去,我如何才能去呢?”
碧痕打个酒嗝说道:“那儿有什么好的?听他们说鸟不拉屎荒凉的很呐。”
晴雯不在言语,想着林妹妹的话:若是呆不住了,就来寻我。可我要怎么才能去寻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