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德也狂生耳!
偶然间、淄尘京国,乌衣门第。
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
不信道、遂成知己。
青眼高歌俱未老,向尊前、拭尽英雄泪。
君不见,月如水。
共君此夜须沉醉。
且由他、娥眉谣诼,古今同忌。
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
寻思起、从头翻悔。
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
然诺重,君须记!
黛玉清早起床,自己洗漱过后,披着大氅溜出了屋外。雪雁叹口气,胡乱抓了几件衣服跟在身后。
顺着抄手回廊来到角门附近,轻轻推开一间屋门,走了进去。里面没有人,却干干净净;内外两间,外间临窗一张床榻,塌几上摆着一副残棋,屋当中一张八仙桌,几张太师椅。黛玉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了上去,学着师哥的样子,翘起二郎腿,晃了晃觉得不雅,红着脸又坐在塌上,摆弄着那副残棋。
雪雁进来也不说话,通开碳炉,用外边的压力水井,打了一壶清水,放在炉子上,不一会儿,屋里充满了雾霭的湿润。
黛玉问道:“雪雁,去门口看看,今天的报纸来了吗?”
雪雁噘着嘴说道:“小姐啊,咱们府的规矩是报纸一到必须分发,老爷和这位小爷都有,再等等啊。清早起来,不宜喝茶,我给你泡杯玫瑰花露吧。”
黛玉摇摇头:“不耐烦喝那个,清水就好。真想快点知道哥哥昨天上榜了吗?”
窗外有人说话:“那小子肯定上榜,玉儿不必担心。这几日都不见你去找爹爹了。”
黛玉惊呼一声站起来,迎到门口:“爹爹,您何时来的?”
“哼”林如海佯怒“就在我女儿想别人的时候来的。给你报纸!”
黛玉红着脸接过报纸说道:“好没道理的训人家,人是您带回家,弟子也是您逼迫着收的。怎地如今反悔了?”
嘴里说着话,手上却不慢,掀开叠好的报纸,第一眼就看见了李想的名字:恭贺本报主管姑苏李四维府试第四,另有扬州学子平时广府试第五,....以上学子为我扬州之贺、金陵之贺云云。
林黛玉敛衽行礼:“恭喜爹爹师门添喜,想必过了今日,咱家门前就会有程门立雪的学子了。”
林如海轻轻弹了她一下脑门:“淘气!今天为父陪你出去走走,知道你呆在家里气闷。雪雁,你先回去。夫人若要问,你就说老爷也去给她买烧麦,省的抢她女儿的吃。”
黛玉嘻嘻直笑,抱着父亲的胳膊不撒手。小厮打开角门,车夫等在那里。父女二人乘车同游。雪雁羡慕的看在眼里,嘟囔一句:“等小爷回来,我也能出去。”
只要能上榜,第几无所谓。李想一行人全都上榜,高高兴兴回到车行,商量后续。
薛蟠哀怨的说道:“怎么就不信我的一片真心?”
王仁插句话:“你先把你满屋子的通房,打发了再说。哪有主母不进家门,妾室满屋的道理?你们薛家就这规矩?”
何轩昱说道:“咦?难不成世道本不如此吗?我也有通房丫鬟。”
李想端起一杯茶惬意的喝着:“你们啊,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啦。圣人著礼讲人伦大道,为的是什么?”
众人不解,李想高谈阔论:“圣人活在春秋,那时兵戈四起民不聊生,男人都去打仗,自然生育率就低下。等不打仗了,却发现男人十不存一,而女人确实太多了。一人一个丈夫不够分,怎么办?于是乎,为了人伦,就是繁衍子嗣,多娶几个老婆吧。汉简《二年律令》中有记载,汉人除了嫡妻外还有偏妻、下妻、御婢等,这就是三妻的由来。”
众人听得愣了,原来多娶老婆不是为了自己享受,而是去做种人多生孩子啊。
李想最喜这种感觉,翘着二郎腿继续说道:“你们可知何时就成为定律了?司马公的五帝本纪都读过吧。”
王仁、薛蟠摇摇头,众人鄙视之。
李想手拍着大腿说道:“尧乃以二女妻舜以观其内,使九男与处以观其外。舜居妫汭,内行弥谨。尧二女不敢以贵骄事舜亲戚,甚有妇道。”
“这是人家挑选首领的办法,也是挑女婿的手段。舜要是搞不定这姐妹花,人家回家可以再嫁。莫以今时谈古人。诸位可明白否?”
薛蟠一拍大腿:“原来我在那些小娘眼里,就和种猪无异。真真气死我了!”
众人骂他粗鄙,李想却言道:“话糙理不粗。我即将要去京城,那里正有一处种人场,等我参观游览呢。诸位先各回各家,该读书的读书,该赚钱的赚钱。来年二月京城再见。”
王仁说道:“可是为那车厂之事?”他在家也听到了风声。贾赦老爷脑袋抽风,停供了西宁王府“金风”车行的车。可是觉着换了新君,这些个老王爷不敢闹腾,才自以为是。结果人家打砸了车厂不说,还把他告上了顺天府,说他违约。没法子,史太君给女儿女婿写信,希望李想能来一趟,借助他新君“宠臣”的身份和手腕,把车厂重新开起来。
这叫个什么事儿?不怪老太太不喜欢你,见天的惹祸,还要给你擦屁股。
林黛玉恨恨的说道:“凭什么他们家的事,让我们家去管?”
贾敏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你也有贾家的血脉!你大舅舅就是着急自家生意,这才坏的事。要不是我怀着你林家的骨血,我早就回去处理了。再者说,李想什么时候成了你们林家的人了?我怎么不知道?老爷,你给他改姓了?是收的儿子还是女婿?”
林如海连连赔笑:“怎敢怎敢,玉儿就是心疼他师哥,顺口胡说的。夫人莫动气,我已经给他去信了,让他先不必回扬州,直接顺运河到京城,先顾着夫人娘家再说。就在京城呆个半年,来年二月,正好会考。”
贾敏不理噘着嘴的女儿,又开始心疼李想:“他才多大,你就这么着急让他出仕?他走了,我女儿怎么办?悔教夫婿觅封侯,老爷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林如海面对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忽感头痛,盯着贾敏肚子想:“一定要是个儿子啊,让她们俩摆弄你去,也算你给为父尽了孝道。”
林黛玉眼珠一转,贾敏就指指她:“休要多想!姑娘家先修妇德,等你长大了再说。”
林黛玉暗暗叹口气,回房读书去了。
新皇登基第一个月,李想在通州上了岸,早有林之孝等在一旁。两个人相见甚是亲热,看着一车车的东西下船,林之孝笑眯眯的问道:“公子这是搬家还是送礼?”
李想嘿了一声:“当然是送礼,你们家眼睛长得高,不送礼我进的去吗。”
林之孝呵呵直笑,引着他登车,又被一把拽上车,只好同行说道:“我的哥哟,这是在京城,可不敢这般做,让人瞧见了,该说您失礼,我也没个好活的。”
李想瞪他一眼,摸出一葫芦酒给外面赶车的焦大喝:“就你们家守规矩,要是守规矩能成这个样?”
焦大喝了一口酒,翘起拇指说道:“李哥这话儿没错!回头来宁府一趟,敬老爷想请请你。”
李想转回头问林之孝:“这是何意?”
林之孝直摇头:“我怎知晓他府上的事。对了,有几句话我得嘱咐您几句。老太太有个宝贝,您见了可千万别惹?”
李想半躺在车里说道:“这就是你们家的规矩?我是你们请来上门做客的,怎地还没进门就先立规矩。先说好啊,敢让我从角门进府,别怪我翻脸就走。我的面子不打紧,我师父的脸可在我这兜着呢。”
林之孝赶紧赔笑:“哪能呢,我们家也就挂块牌子是国公府,内里就一个一等将军。姑爷家还三代列侯当朝三品呢,谁敢不开眼给姑爷脸色看。”
话音未落,就有不开眼的来了。小厮回话,赖老爷说都是一家人,请公子走侧门就好。
李想似笑非笑的看着林之孝,焦大咧着嘴喊道:“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李哥儿,先去东府也使得。敬老爷听说您和傅山真人相从深厚,想请您引荐呢。”
林之孝跳下马车喝骂道:“不长眼的东西。这是姑爷家的高足,又是府上的客人,岂有不开正门之理?”
小厮诺诺不敢张嘴。李想叹口气下了车,整整衣裳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帖,朗声说道:“世袭列侯三品兰台寺大夫,三品都转运盐使林如海拜门求见!今岁举子,昔詹事府通事,林如海弟子李想拜门求见!”
林之孝目瞪口呆的看了看李想,李想冲他一眨眼,林之孝侧着身就跪下了。焦大一脸坏笑,藏身在马车后面看热闹。跟着林之孝来的小厮呼啦啦跪了一地。
这就是规矩,我来拜门是守礼仪,拿着官贴就要相应的人来接。贾政出来都不管用,贾赦才是这家主人。
当然,你家要是不接,我走了可没人说我失礼。
门里面的赖大一思量,就知道今天要坏事。本来也是亲戚吗,又是个小子,走走侧门有什么的。没想到,人家依礼而行,自家只能从礼行事了。
打开大门跪在一旁说道:“昔荣国公府,今一等将军贾赦门下拜礼,请容回禀家主。”
李想点点头:“可。荣国公家果然礼仪端庄,看赏!”
林家过来个下人,给赖大端着一盒子的玻璃碗碟送到手里。赖大心里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小爷不好伺候,礼数不亏还出手大方。喜得就是这意外之财,全套的玻璃多难得啊,可以给儿子留着做聘礼了。
当初贾敏也是这么想的,都不舍得用,总觉得李想烧制这个不容易,指不定要花多少钱呢。再者说,这也是李想家传的秘技,现在平白给了林家,要珍惜点才好。
直到在林妹妹屋里,看到一屋子的玻璃珠帘时,才知道根本不值钱,就是物以稀为贵罢了。现在每天照着单面的穿衣镜,倍感幸福。
李想知道这一家子的财迷,也不打算用钱,就用玻璃砸开贾家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