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骨都和巫华在林子里呆了很长时间。
这事儿很快就经那俩巫师传回了上城。鬼方易伸出一只脚给明按捏,一边让那俩人说仔细点。
“自从虎神降临以后,那林子就没人敢进去了。我们在外面等了好久,都到大食了还不见俩人出来,只好壮着胆子进去找。哪知道一进去,正好撞见往外走的右骨都,脸上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高兴。”
明瞥了他倆一眼:“他倆到底干啥了?你们没看见?”
“这……林子太暗……进去又走了很深……”
“滚滚滚,没看见你说个屁啊。”明把鬼方易的脚一丢,依在他身边哼哼道:“我还以为马羌弃真干啥了呢,这不还是啥也没看见吗。”
俩巫师挨了骂,蔫头搭脑往下退。鬼方易叫住他倆:“回去别乱说。要是让大巫祝知道了,我割了你俩舌头!”
他捏了捏明的鼻子:“你得改口叫右骨都。进了我赤鬼部,他就不是马羌人了。”
“您就那么喜欢他?长那么难看!”明身子一拧,给了鬼方易个脊梁。
鬼方易哼了一声,脚一抬,又撂在明身上。少年扭了一道浪,最后还是抓住那条毛茸茸的腿,细细揉捏起来。
“好看有个屁的用。能为我攻城掠地、横扫商军比好看强多了。榻席之事只是消遣,尝尝便好。我生来便是要作大邑的,谁能帮我成就此事,谁才是我心尖上的人。”
明的下嘴唇花瓣一样撅出去,粉嘟嘟的撒着娇,鬼方易一把扥过他来,狠狠地嘬了一回。
半晌,明心满意足地歪到一边喘气。鬼方易捋着那颗小脑袋阖目暗忖,捋着捋着,手指忽地把他一弹,吐出句话来:“立盟之后,你去把大巫祝做了。”
“替你做了这么多脏活,我是不是你心尖上的人啊?”明原要撒痴,但一看见鬼方易的表情便立刻收了神情,肃然道:“族长想让老头怎么死?”
鬼方易的目光移向殿外,有个仆役等在门口探头探脑。他挥手让人进来,一面丢下句话:“留个全尸,老头为鬼方劳碌一辈子,得大葬。”
上城,大殿太室。三个人正对着一盘沙子说话,还有半个人规规矩矩立在他们后面,俩眼滴溜溜乱转。
那盘沙子装在木盘里,是个简易沙盘。当中一条宽宽的缝隙相当惹眼,缝隙两边散落着不少铜木块,鬼方易同着另外两个汉子在上面推来换去,时常说上几句。
那半个人是鬼方易的儿子裘。游牧族裔生活环境恶劣,孩子生下来能不能养大全看天意。所以只要不成年就不能算人。
显然,裘连半个人都不想装,他压根就不想来。
出了这大室,裘是呼风唤雨的神,整个上城从众人到母亲,没有人不听他的话。裘要怎样便怎样,只要一瞪眼,立刻就有仆役上去把不听话的人按着脑袋磕在地上。
可是进了大室,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这些人说的什么兵力、时机……无聊死了,哪有打猎骑马好玩!可裘不敢动,因为父亲的眼神太吓人了。
好在裘很聪明,知道不能跑,就开始和自己玩起了假装游戏。他假装自己是一根柱子,从头顶的独辫到翘起的脚尖都绷得笔直,连呼吸都绷得慢了不少。
很快他就真的认为自己是根柱子了,心里得意起来:看,连苍蝇落在鼻子上都不动弹,这柱子多么得好啊。
裘一动不动,就只那双眼睛上下左右打着圈的转。看看殿顶的木梁,又看看地面的红烧土面。最后往门口一望,柱子的眼睛定住了。
弃走了进来。
那个揍过裘的男人!柱子破了功,两手往腰间一叉,张嘴就要喊人揍他。
父亲比他先开了口:“右古都,来见过右谷蠡。”
裘的眼睛瞪得更大,眼瞅着仇人跟右谷蠡互相见礼。仇人成了右古都?!裘知道右古都是个大官,比父亲小,比母亲大。是父亲身边的四角。
“四角就是族长的臂膀支撑,他们是协助族长统治鬼方的。”裘的母亲经常这么教导儿子。
但其实她每次的真实目的都在后面这一句:“四角之中最重的一角,是左谷蠡。裘,那就是你呀!左谷蠡是就是下一任族长,这只能是你来做。”
裘瞪着仇人,他成了右古都。好,不怕,母亲说了左谷蠡最大。等我做了左谷蠡,哼,右古都算什么!咔咔杀掉!
未来的左谷蠡在一边幻想着如何复仇。另一边,弃已经在沙盘便上坐了下来。
左骨都已经和弃熟悉了,一坐下来就拿胳膊肘戳他,挤眉弄眼地问他在林子里遇见虎神没有。右谷蠡埋头看着沙盘,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弃胡乱和左骨都应付了两句,便试探地看着鬼方易。自己来了赤鬼部这么久,这个右谷蠡从未出现过。弃曾猜测他是个手握大军的实权派,今日他突然出现,不知是什么事。
鬼方易笑得很随意:“右古都,前线有些变化。右谷蠡需要人协助。”
弃在他的示意下望向沙盘,宽阔的缝隙把沙盘分成一大一小两半。小的这边插着一块铜片,四周分插着五支粗木棍。
而大那一半则有两处铜片,各自周围都插着许多粗细不一的木棍。鬼方易指了指其中一个小一点的铜片:“这是沚邑,那是下危。”
看来那条缝隙就是大河了。
弃点头谛听,鬼方易接着说:“守沚邑的那个商军师长望乘,这小子最近不大对,有斥候回报说他在偷偷的把大军分批调往下危。”
右谷蠡补充道:“这个望乘很聪明。以我和他打交道的经验来判断,我怀疑他察觉到了族长的主攻下危计划。”
“我派右谷蠡在沚邑纠缠望乘。这人是商王的得力师长,九宗里除了黄鬼部,其余都在他手里吃过亏。”鬼方易补充道。
左骨都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听上去很像是“那是因为老黄鬼太滑头。”
“不能让望乘回防。我马上要聚合百族围攻下危,那地方的守军越少越好。”
鬼方易看着弃,目光炯炯:“你去沚邑和望乘纠缠。能杀了他最好,若是不能,便想办法让他认为我要进攻沚邑,逼他从下危调兵支援。”
沚邑,下危,声东击西。弃瞬间了然,鬼方易让自己佯攻沚邑,逼得下危不得不分兵救援,到时候下危薄弱,鬼方易的主力再从下危突袭。
他脑中转得飞快,面上却是大喜过望,两拳一合,向上一举又捶在胸前:“终于,有机会了!可以杀殷人了!”
弃情绪激昂:“族长,这样的话咱也别从下危入手了,直接打沚邑吧!你给我人马,我去替你开路!”
那仨人笑了起来。
右谷蠡摇头道:“你从马羌来,还不懂这里的地形。沚邑虽然地势平缓,但它东南两处链接大邑商的都是些大山峻岭。而且那附近强族林立,就算拿下沚邑,也得挨个收服那些个强族,作为大邑商的出入口,远不如下危便利。”
这些事弃怎么可能不知道,沚邑附近有五个大族、六个甸服(商王册封给手下的军事领邑)。就算拿下沚邑,这些个族邑也能让鬼方头疼许久。
可惜,鬼方易不上当,还是要打下危。弃试图拖延,便道:“那我领多少人?等立盟结束再去吗?”
“等不得了。你收拾一下,过一会儿就出发。左骨都替你料理立盟大典,省得巫华老是偷懒。”
左骨都冲弃眨眨眼,把他满脸尴尬的笑看成了心领神会。
“族长,巫华那事……”弃顺势跑偏。不料鬼方易一挥手:“不重要。”
“我给你三个千夫长,都是我赤鬼部的精锐。你若是能杀了望乘,再把这些人给我完完整整的带回来——别说巫华,左谷蠡这个位子我都可以给你。”
什么?!不光弃,就连左骨都和右谷蠡都愣住了,鬼方易这是要干嘛?
打破这份寂静的是裘。这位“未来的左谷蠡”、“下一任鬼方族长”一蹦老高,大喊着跑了出去。
PS:终于周五了~~泪目。
感谢木兰舟大大、西风大大、猴大大,昨天没更也给了票,多谢诸位大大不弃。有你们在,阿才绝不会进宫的。
周末快乐~~
明日休息一天,周日看弃去找望乘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