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也冲老头点了点头,目送他平安离去。中年男子盯着面前这个泼皮,真是满腔怒火。他把人打得那么惨,一点歉意没有,反而把一切怪罪到对方身上,然后又象没事人一样,把老头给轰走了。但是,他自己也知道不能再次太过纠结。对方人多势众,自己拖家带口还有要事在身,如今,也只能是这样了。
无良打发了卖山货的老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晃晃悠悠地又转了过来,走到中年男子面前,冲他拱了拱手笑道:“兄台好手段,我是无良,这一圈十里八井的都认识我。兄台哪里人,认识一下?”无良还挺大方,一副既往不咎的样子。不过他话好似是对中年男子说的,一双贼溜溜地双眼,却是不停向中年男子旁的女子瞄去。
“哼,”中年男子冷哼一声。他见那泼皮竟然旁若无人的盯着自己的妻子看,胸中怒火“腾”地复又烧起,如若在平时,此时怕是早已动起手来,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跟这种无赖纠缠下去,因为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于是不再理无良,拉了自己妻子,径自转身离去。
毕竟是混子里的人物,无良碰了个软钉子,一个人傻瓜似的被扔在那里,却也不生气。他斜睨着双眼,望向那对离去夫妻的背影,冷笑一声,用阴阳怪气地声调,轻声地说道:“走好!”随即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朝四周看了看,嘴里嚷道:“都看什么呢,别看了,别看了。没什么事,都散了,都散了”,说完,自己旁若无人地径自而去。那些围观的街坊邻居、看热闹的,也都害怕惹事,见无良朝他们走过去,立刻一哄而散,一场喧闹竟迅速地烟消云散了。
数不近呆立良久,他把整个事情都看在了眼里,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是这样结束的。他跟无良打过交到,自然知道无良的厉害,所以,他不敢去插手无良的事,也很佩服那中年男子的仗义救人的侠义心肠。刚才中年男子只身一人去就卖山货的老头时,数不近把自己的车子向中年男子的车子旁靠了靠,那车上还有个小女孩没人照顾,还有一车子货。数不近心想,虽然他帮不上中年男子的忙,但是可以帮他解决一下后顾之忧,帮中年男子就等于帮那老头,这也是数不近唯一能帮那老头做的事了。
“厉害!”待中年男子携着妻子回来后,数不近迫不及待地竖起了大拇指,这下,他对中年男子真是真心地佩服。这个中年男子和他兄弟季献还不一样,季献本身是个狠人,靠实力压住了无良。而这个中年男子就是个普通人,还拖家带口的,却凭着一腔热血,在一群恶势力下,不畏强暴,替弱者伸张正义,这绝对算得上一个义士!中年男子礼貌地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是数不近替他照顾了车子和女儿,很客气地和数不近打了招呼,随口问道:“老弟你是要去哪里啊?”数不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本来我是准备拉了这车章甫去越国卖的,但是有人又告诉我说楚国比较好卖,所以我又有点想去楚国。不过我现在拿定主意了,我还是要去越国,经商这种事不能听别人说,一定要自己去闯一闯,想当年老祖王亥去贩卖牛羊的时候,可没谁告诉他要去哪里。”
中年男子竖起了大拇指笑道:“好,老弟,有魄力,有想法,大丈夫就是要敢想、敢做,管别人说什么去。”数不近心中很是敬佩中年男子的,现在得到了他的夸奖,心里真是有无穷的受用,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尽,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中年男子和数不近一见如故,于是把牛车交给了妻子,自己和数不近在前头边聊边走,毕竟再宽的街道也不能容忍两个车子一直并排走。
数不近这时才知道原来中年男子叫邞这,是个木匠,漆器做的很好,听说东夷那边重金聘请手艺好的木匠,于是带了妻小去碰碰运气。
邞这对能说会道的数不近也很有好感,邀请数不近和自己结伴而行。彼时虽然道路系统比起以前已经是十分发达,但是象数不近和邞这这样一辆车的小商贩,都是尽量结伴而行,一路上好歹有个照应。数不近一听,当然愿意,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邞这的身手他是见到的,说不好听话,这路上有了邞这,万一碰到几个蟊贼那还怕什么,三下两下就打发了。
数不尽喜笑颜开,竭尽巴结之能事,使劲吹嘘邞这神勇,说这一路就全仰仗他了。邞这笑了笑,说道:“刚才你看到那两个人其实不是我打翻的,是另有高人出手,此事稍后再说。不过眼下为兄还有一事相求,不知老弟是否愿意帮衬、帮衬。”数不近一呆,“另有高人?”不过数不近反应极快,就算是另有高人,也不影响邞这在数不近心中的高大形象。数不近连声道:“愿意,愿意,什么事只有我能办到的,保证马上就办,绝不含糊。”邞这笑道:“不急,你听了再说。是这样,你看我带着内人、小女出城门验货也不方便,等会儿出城的时候,能不能你帮我把我这车也一块报了,两车的费用我来出,怎样?”
原来,古代进出城门,象他们驾驶的这些大车也都是要查验、交税的。数不近一听哈哈大笑,连声说:“小事,小事。”数不近把脑袋凑近了,故作神秘地小声说道:“邞这兄,你是不是有阵子没出城门了?”邞这奇道:“咦,为什么这样说呢?”数不近得意地笑道:“因为老兄你说的都是老黄历了,北门现在被宋公赏给了耏班,现在不叫北门了,改叫耏门了。以前那些兵油子看人下菜,乱敲诈的事已经没有了。”说着,数不近故意回头看了一下邞这的妻子,接着又道,“现在耏门是只认钱,不认人,所有收的钱都归耏班大人了,又因为这是宋公赏的,耏班大人也不好乱来,所以现在比以前那是好太多啦!”
“哦!?”邞这似乎吃了一惊。数不近以为邞这害怕交钱多,又笑道:“其实也交不了多少钱的,你这一车子……,”数不近话还未说完,突然手中一凉,多了一物件,数不近低头一看,原来是邞这在他手里塞了一个东西。数不近接过来一看,吓了一跳,是一块大布,赶紧推辞。邞这一笑,拉过数不近的手,把布币塞到他的手里,又把他的手使劲一攥,笑道:“老弟,没多少钱,出门在外就是互相帮衬,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数不近执意不收,邞这假装生气道:“你要是不收,那咱俩也不要一块走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这样互不亏欠。”数不近没法,只得接过了那块布币。数不近接过一看,是个东周布币,阴面刻了“癸巳”二字,真是个好彩头。
数不近心里非常开心,今天真是出门遇贵人,看来这去越国的决策是对了。数不尽心里暗暗骂智叟根本就是个智障,差点害得他去了楚国。
数不近还没出城就得了个大便宜,他只觉得天地间都变得开阔起来。嘴皮子不知道比往常利索多少倍。他使出浑身解数讨好邞这,不住地卖弄他的“学识”,生装自己是过来人、成功人士,有经验。
“你这车轴被撞过吧?”
“怎么了?”
“我看你这车辖新装的,好象有点松,有空得修一下。”
邞这一竖大拇指,道:“高!说对了,正要抽空去修的,不过一时还不打紧,还能走一段路。”
……
你别说邞这还真就能被数不近给唬住了,真以为数不近是个精明的“成功人士”,他跟妻子孟子对视一笑,两人心意相同,也是满心喜欢,以为遇到了可以仰仗的人。
邞这和数不近二人,你有情、很有意,两人都是主动聊天,互相打探对方虚实,所以,这话就显得格外投机,一旦闲扯起来,简直就是个没完。
数不近一边赶着牛车,一边陪邞这说话,二人正说话间,突然前面一阵喧哗,一群人围成一圈,不住地拍手、哄笑。数不近眼尖,透过人群一眼看到了正主,数不近笑道:“又是这呆货。”邞这奇怪,也扭头看去。邞这身材高大,老远就看到街中心一人一牛面对面站立不动。那人身高八尺,身材魁梧,在那里抱胸昂首,瞪着一双豹眼,对面前一头悠闲吃草的老牛怒目而视。邞这扭过了头,偏向数不近,还未开口,就听数不尽笑道:“费疾!”接着他又无奈地摇摇头,“一个比牛还犟的人。那牛肯定是挡着他的道了,两下互不相让,如果没有人来把牛牵走,费疾可以跟它杠上一天一夜。”邞这听了哈哈大笑,他指着自己脑袋对数不近说:“这个人怕是这里有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