鄟国的大巫是一个奇人。他驱鬼用五行术,五行术乃是传承自炎帝,而治病用的法术,来头更大,出自《黄帝内经》。而其中“六气”的概念出自阴阳术,阴阳术是不是黄帝所创,不知道,但是,黄帝用阴阳术治病救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后世的人把中国传统文化分成所谓的什么“道”家,“儒”家,“佛”家,这个是不对的。这种分法,不能冠以“中国”二字,只能说是“中国近千年来”的传统文化。之前什么样子,不知道。至少和现今的“儒、释、道”一点关系没有,或者说有关系也不大。
“儒”和“佛”暂且不谈,先秦那个时候,没有什么“道”家。“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老子只是在用自己的“术”来阐述道。用一种不准确的话来说,“道”是天地运行的内在机制(其实不是,只是暂时可以这样理解)。
而阴阳术,可以说是,“近乎道”矣。非常厉害!
《黄帝内经》认为,人体自成一个小宇宙,而混沌(宇宙)化阴阳,阴阳分六气。所以,人体的健康,用阴阳六气调理,只要阴阳不崩,则六气不死。动物虽然没有魂,但是有灵。万物皆有灵,这是自古以来的认识。对于生灵来说,内在机理,基本相同。所以,既望只需要把这两只狼的六气理顺就行。
既望于六气治病,初学不久,虽然不能起死回生,但是,两只狼命不该绝,没有被老虎当场打得真灵出窍,既望有了灵玉加持,对意的领悟,强大好多,他舒经导气,调理脉络,过了一会儿,两只狼竟然被他都救了回来。
这两只狼本来都已经奄奄一息了,经过一番救治,虽然没有说马上就生龙活虎起来,但至少都可以起来摇晃两步。这个就已经不简单啦。小北在一旁不住地喷着响鼻,表示吃惊。
狼王受的伤要比黑肱重,一时半会儿估计走不了太远。既望心疼狼王,想让小北驮着它和自己一起走。
“小北,你辛苦一下,驮一会儿狼王。可以吗?”既望倒不是觉得小北嫌累,背不懂,他是担心,小北背上有一只狼会害怕。
“好吧,看它刚才的表现还算勇敢,本尊就勉为其难,载它一会儿吧。”小北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发怵,表面上依然很拽。
狼王块头很大。如果直立起来,跟人一样高。能做到狼王这个级别,那一定是重量级的。虽然小北很乖巧地伏了下来,但是,既望想要轻而易举地把狼王举到小北的背上,可没那么容易。他毕竟不是仆射虎,没那么大的膂力。所以,既望让狼王把两个大爪子搭到自己的背上,想被它扛到小北的背上。狼王身材魁梧,两个爪子朝既望的肩膀上一搭,比既望还高。乍一看还是很吓人的。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丛林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有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畜生,休得伤人!”就听“啪啦”、“啪啦”作响,一枝利箭,穿林过木,直射狼王。
黑肱已经可以站起来走路了。它就在既望的旁边站着。黑肱的反应很快,就在这紧要关头,它立刻意识到,狼王和既望有危险。
黑肱“蹭”的一下,猛扑过去。瞬间把既望和狼王扑倒。同时,那枝利箭转眼即到。“噗”,这一箭又狠又重,无情地从黑肱后背穿了进去,可怜的黑肱胸前被顶出了一小块内脏,象凋谢的花瓣一样,坠落在地上,箭尖则恐怖地从胸前突了出来。
这一箭太狠了,射箭的人跟仆射虎一样,一定是个大力神箭手。
一切来的是这么的突然,等既望反应过来的时候,黑肱早已口吐鲜血,倒毙在一旁。箭射穿了黑肱的心脏,估计黄帝亲自来,也无能为力了。
“哎——,也好,反正都该死。还没轮到你呢,你就过来送死。”不远处的人似乎有点意外,立刻又抽了一枝箭,准备再射。
既望悲愤异常,急得大叫:“不要射,不要射。我是鄟国的公子朔!”
“啊——,原来是公子朔,你没事吧?!刚才你身上的那只狼呢,它怎么不动了?”
“哦,我没事,这个狼已经被我制服了。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制服了?你怎么制服的?这么厉害!”
远处嘀嘀咕咕,好像不止一个人。很快,从树林里冒出了俩小伙。俩人一身布衣打扮,看岁数不大,估计和既望差不多。但是,俩小伙长得都很精神,一个小伙中等个头,很壮实。此人浓眉大眼,四方大脸,手里还拿了一张弓。那弓很大,弦很粗,估计按后世的说法,至少是三石弓。刚才那一箭,应该就是他射的。还有一个小伙,个子略低,模样清秀,象是这个人的弟弟,他手里握了一根长枪,站在粗壮小伙的旁边,怯生生的,见到既望,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
“公子好!在下公孙武,你叫我大鱼好了,”粗壮的男子抱拳作揖,他又指了指旁边的清秀小伙,“这是我弟公孙伿,名唤‘不勉’”。
既望大吃一惊,“公孙”?这里还有公孙?是鄟国的公孙吗,还是别的国家的公孙?如果是别的国家的公孙还好,如果是自家的公孙,那搞不好就是自己的近枝亲属啊!既望小心翼翼地抱拳还礼,回道:“不敢,在下既望。敢问令尊何人?”
既望的意思很明显,就是问他们是哪国人。那个叫公孙武的哈哈大笑,“我们知道你是谁,你是香妃的儿子。咱们不是外人,我爷是公子长角。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因为,我们隐居山林已久,你出世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在都城里了。”
“啊!”既望的心里一跳,果然是自己亲戚。“公子长角”?这个人是谁,怎么从来没有听过呢?既望心里打个突,脸上有了一丝疑惑。
公孙武见既望似有不信表情,也不愿意多解释,继续说道:“相聚是缘。今天这么巧,你被我们碰上了,不如到寒舍坐坐。走!”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既望的肩膀,“不勉,你把那只狼捆上。我们借用既望兄的马一用,咱们回家去。哈哈!”公孙武还挺高兴,认为自己今天一下子收货了两只大狼,还救了既望一命,运气不错。
不过既望不开心,他推开了公孙武的胳膊,冷冷地说道:“不劳烦大驾了,这两只狼,它们本是我的驯兽……,”既望看着地上惨死的黑肱,觉得嗓子眼发紧,有点说不下去。虽然黑肱和狼王与其相伴的时间很短,但是,两只狼舍身忘死,一直都对既望真心付出。刚才遇到老虎时,狼王身上有伤,只有黑肱在旁,它明知不敌,依然让既望先走,而黑肱,那奋不顾身的一扑……。既望有点心酸,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出来净被欺负。好不容易收了两只狼,这么快就死了一头,而且,人家似乎连尸身都要带走吃了。
既望打定主意,不管这个公孙武还有那个什么公子长角什么来头,他绝不允许让这两人把两只狼带走。尸身也不可以!
“农术!”公孙武心里一惊,他好像还挺识货,知道驯兽意味着什么。不过,他表面上装作不知道,看了地上的狼一眼,笑眯眯地说道:“哟,既望兄,难道不愿赏脸吗?虽然寒舍比不上你们都城的宫殿,但是,薄酒一杯还是有的。走!”公孙武很有力气,拉着既望就走。
既望心里有气,使劲挣开公孙武的胳膊,冷冷地说道:“改天吧,我还有事,急着要回去。过一阵子,等我闲下来,一定登门造访。”既望拱拱手,留了最后一点面皮。
“我就说让你看清楚再射吧,你不听。看,现在麻烦了吧。”公孙武的弟弟公孙伿在旁边小声嘀咕,似有不满。公孙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们也不强留了。既望兄你先回吧,我们就住在离此地不远的一片白桦林里,你有空的时候,随时欢迎过来坐坐。不勉,还愣着干什么,把地上的狼收了呀。”公孙武也真是够可以的,到现在,依然在那里装傻充愣,装作听不懂既望说什么。
“公孙兄,我都跟你说了,这两只狼是我的驯兽,你们不能把它们带走。”既望大声说道,怒火已经顶了上来。
“哦,”公孙武也把脸一沉,“不能带走?驯兽?你什么意思?我好心救了你一命,把这头狼给射死了。你不知道报恩也就算了,难道还要讹我的狼吗?你说它们是你的驯兽,它们就是驯兽啦?我看那头黄狼还没死,你让它在地上给我翻个滚,作个揖看看,如果它真能做到,那我就承认它们是你的驯兽,我不仅不要它们的一根毛,还要再赔你一个狍子。如果做不到……,哼哼,就算我们是亲戚,就算鄟公亲自来了,我也要和他评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