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草原漆黑一片,围绕在温古大营照明的火光下,似乎还带着些许薄雾。
狼旗大纛下,坦儿图滴血的头颅上双目尽是惊恐与不甘。
草原上五千屠耆军和七千狼骑已经摆好了阵型,为了方便冲锋,骑兵之间特意拉大间隔,使得遥望过去漫山遍野,冒顿戎装挎刀,头戴鹰羽立与阵前。
远处帖木尔打马而来,报道:“大单于,大军已经做好了冲营准备,温古部的哨骑已被射雕者射杀。”
冒顿颔首,随后向北遥望一眼,那里有等待东进的朝鲁和绕后的阿古达木。
收回目光,望着面前的温古部营地,冒顿眼露凶意,挥臂一切,冷喝道:“大匈奴,出击!”
各部传令手火把向前,匈奴骑兵慢慢催动战马,向前。
他们以每四个千人队组成一波冲击力量,头顶札盔的帖木尔为先锋官。
战马随着骑士们的一声声低喝和鞭挞,四蹄踩影加快跑速。
赛罕的三个千人队紧随其后,五千屠耆点燃火箭抛射而出。
温古部的巡逻士兵,望着西方流星般的火箭,大呼敌袭,鸣鼓示警。
火箭点燃毡房,营地里混乱骤起。
同一时间清理完哨塔守军的射雕手,开始挥舞套索将营地外围的木栅栏合力拉开,为即将到来的骑兵打开道路。
帖木尔带兵冲入温古部营地,马速一刻不停,手中马刀挥舞,沿途火把点燃毡房,冲出帐的温古武士被迅速砍翻。
旋风而过的帖木尔刚过,还未等温古人冲出毡房松一口气,赛罕紧随而至,马刀狂舞,砍杀声骤起。
冒顿带着屠耆军接踵发起了冲锋,一波波骑兵冲击下,温古人死伤无数,根本无力抵抗。
温古营地以北的草丘上,时辰已到,绕后的三人知道战事已起。
阿尔斯楞对着朝鲁和阿古达木抱拳道:“小王预祝两位将军凯旋,左谷蠡王部先走了。”
望着打马离去的左谷蠡王部骑兵,朝鲁和阿古达木抱拳后翻身上马。
阿古达木带着三千狼骑为朝鲁冲开道路,拔除哨塔,斩杀哨兵,吸引温古守军注意,之后调转马头直插温古部后方。
望着一南一北为自己打开通道的两人,朝鲁戴上银盔,率两万狼骑一头扎进黑暗。
温古部南方,时辰一到,都也该让蒙根拉图和呼哲带着本部五千人奔袭温古部后路,自己带着其余右部主力攻入温古部营地。
从睡梦中惊醒的哈萨台立马组织人防守,本就身处东胡前线,温古部也做了防备。
奈何帖木尔率先放火,让营地内大乱,眼见西南两边受到攻击,联系散落的部族无望,哈萨台哀叹一声,带着身边百骑向东窜逃。
仅仅一个时辰,温古大营被冒顿和都也该以绝对优势兵力攻破。
温古部众四散哭嚎而逃,路上被阿古达木和呼哲两路人马堵截,上万人投降,哈萨台被绕后的呼哲擒获,温古部不复存在。
望着沿途跪地投降的温古部众,冒顿勒住汗如浆出的赤骥,转头向身旁的桑格吩咐道:“让帖木尔和赛罕抓紧时间结束战斗,收拢狼骑,准备再战。”
“诺。”
正说着,远处一队火龙靠了过来,是赛罕领着都也该和德努阿过来了。
两人下马施礼,冒顿深知现在还在抢时间,命令徳努阿留下,带五千人打扫战场,看管温古部俘虏。
后续单于庭主力和右部主力迅速会师,冒顿派人令阿古达木、呼哲、蒙根拉图合兵一处,直扑述律部身后。
自己则一边和都也该带兵北上,一边派人传信给阿矢斯力报捷,进行下一步计划,围歼述律。
草原上匈奴铁骑排列成行,火把光映红天际,宛如黑色的长龙,涌动着向北疾驰而去。
述律部连夜便和左部对上,双方缠在一起互相试探,哨骑斥候厮杀不休。
首领述律哈齐亲自督战,打了一夜,他至今没有猜出阿矢斯力为什么一反常态,连夜率军突进近百里。
单单一个左谷蠡王部他是不惧,但为周全起见,他还是决定派出哨骑给温古部报信,让哈萨台起兵来助。
此时阿矢斯力得知冒顿已经得手,大喜过望,激动的三呼天助匈奴。
他立刻喊来左大将海梨猛哥,令其带八千人绕道述律北部堵截。
待冒顿主力到达,三军合力围歼述律,自己则全军压上不让述律部主力脱身。
一直到中午,述律部哨骑发现营地北部出现了匈奴骑兵,几个犄角小寨接连被海梨猛哥攻破。
和阿矢斯力在营地内对峙的述律哈齐察觉到了不对,左谷蠡王部可没有这么多人。
喊来下面的人询问,才知道昨夜至今,派去温古部传信的哨骑一个也没回来。
警惕起来的述律哈齐立刻尽起营中守军戒备,并派人向王庭示警。
望着几队哨骑远去的身影,述律哈齐主动放弃周围小寨,开始收缩兵力,动员全部族之力积极防守营地周围。
中午时分,冒顿和都也该的主力抵达述律部营地南方,配合北面的海梨猛哥、西边的阿矢斯力、三面包围了述律部。
东边的阿古达木率军还在运动当中,冒顿给他的命令是堵截述律部向东突围,不是围攻。
下午时分,在西北两面佯攻下,作为主攻方向的冒顿主力开始攻寨。
柯尔克穆图和狐贺鲁各带五个千人队主攻,赛罕和帖木尔带左右各三千狼骑弓箭手压阵,冒顿和都也该中军坐镇。
经过赛罕和帖木尔的箭雨压制,柯尔克穆图和狐贺鲁带队举盾向前。
述律哈齐在营地里用火箭和箭雨招待。
前进的盾阵中不时有人倒在冷箭下,只见二人推进到述律部的木栅栏,双方隔着木栅栏用长矛互戳,瞬间血流成河,哀嚎遍地。
待赛罕和帖木尔新一轮箭雨刚过,述律部人还在低头躲避的间隔,柯尔克穆图和狐贺鲁带队的盾阵打开缺口,几十个套索飞出,挂住木栅栏,套索后的匈奴人一起使劲,述律部的木栅栏摇摇欲坠。
述律部人那能不知道木栅栏倒下后的后果,射箭飞矛,挥刀砍绳。
双方反复争夺几次,轰!木栅栏应声而倒。
见此良机,柯尔克穆图手持弯刀木盾,狐贺鲁端着长矛率先冲杀入营,随后的匈奴士卒鱼贯而入。
双方在木栅栏的缺口处来回抢夺拼杀,述律哈齐带人妄想夺回缺口,却不料后队的匈奴步兵已经搬开拒马和木栅栏,填平了壕沟,为骑兵打开了冲锋通道。
随着大地微颤,金色狼头大纛向前,冒顿手持长戈,亲自带着屠耆近卫冲营。
匈奴众军望见单于的金色狼旗士气大振,匈奴人涌进缺口,一个,两个,直至述律部全线溃退。
如血的夕阳下,冒顿带着屠耆近卫马踏联营,刀砍卷刃。
述律南部营地被攻破,连锁反应很快,西边的阿矢斯力,北部的海里猛哥接连攻破述律防线。
述律哈齐眼见大势已去,自杀在大帐内,其子带领亲卫家眷向东突围,一头撞进了阿古达木的口袋阵里,自此东胡的门户大开,述律、温古成为过去。
黑夜的草原燃起篝火,冒顿与诸将汇聚在篝火旁,周围血腥味刺鼻,但却丝毫不影响众人的喜悦和食欲,嚼着干硬的烙饼,饮着河水,冒顿在等打扫战场后的收获。
徳努阿笑声洪亮的喊道:“大单于,温古部投降了九千多人,部族加起来上万,各式装备都有一些,牛羊满栏,粮食不多,但也有粟米五百担,杂豆两百担。”
都也该接着说道:“述律部投降了八千人,粮食被烧毁严重,牛羊也被述律哈齐下令有意屠杀,这大热天的,怕是放不住。”
围坐的众人都有些低落了起来,温古部的收获还好,本想述律部的情况应该更好,不料还不如温古。
冒顿不以为意,温古部是瞬时而下,哈萨台想干什么还来不及。
述律是硬打下来的,述律哈齐守了半天时光,想干什么干不了。
看大家有些低落,冒顿开解道:“行了,述律和温古是我们对东胡的第一仗,后续还会有大仗可打,眼光放长远一点。
死去的牛羊做成肉干,让胡笙带领部族的女人加快做,存不住的就加餐给各部。
燕相统计战功和缴获,日后分发各部。”
“诺。”
冒顿转头问道:“徳努阿王叔,被俘的哈萨台可是想活?”
“回大单于,哈萨台像只斗败的犬,自然想活。”
思索后,冒顿吩咐道:“既然如此,阿尔斯楞你部尚有余力,你速领五个千人队,带着哈萨台连夜赶往述律部东南。
那里有东胡的邻山部,让哈萨台骗开领山部寨门,领山部一战可下,为我匈奴取得攻打东胡南部的翘板。”
阿尔斯楞接令而出,众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本来以为大单于派朝鲁突袭东胡王庭,述律事毕后必然是主力转战东胡王庭,怎么下步直接先攻东胡的南部诸部了。
趁着大胜心情不错,也为了安定军心,冒顿让军士将羊皮地图挂出来。
用刀鞘指着地图,冒顿解释道:“本单于让朝鲁突袭东胡王庭,就算得手,东胡十几万的骑兵难道就投降了?
如今草原缺粮,而东胡南部燕山各部半耕半牧,八九月份马上就要麦熟,我们和东胡人之间的胜负就在谁能抢到这些粮食。
这些耕地多在秦长城以北,紧邻东胡与大秦的边境线,现在大秦内部叛乱无暇北顾,我们抢站住东胡南部各部,背靠大秦辽东、辽西等郡,我们便没有后顾之忧。
还可以截断东胡和大秦的贸易,没有粮食和铁器供应,东胡只会越打越穷,而我们最后打不赢也可以拖死它。”
赵炎补充道:“单于庭将战场放到东胡南部,思虑有三。
其一,东胡门户大开,我军可长驱直入,但所战之地,皆为东胡所熟之牧场,敌熟我生,不取。
其二,沿途东胡大部星罗棋布,需要一个骨头一个骨头的啃过去,这会迟滞我军的进攻,让我军失去突袭的优势,还能给东胡人反应的时间,朝鲁将军的突袭也就没有意义。
其三,我军弱,东胡强,防守利于我军以弱胜强,将战场放到南部,还可以拉长东胡人的补给线。
今年草原旱灾,东胡人南下的人数越多,粮食的消耗就越大,若是再失去南部的产粮地,不战而拖,都可以拖死东胡。”
燕吾肯定道:“大单于想以拖而耗,那么东胡南部便是必争之地了。”
众人闻言都在盘算思考,冒顿继续说道:“温古述律战后,大军奔袭尽皆疲惫,诸位回去之后多加安抚,休整一日后,全军东南而下。”
“诺。”
重新统计人数后,五千屠耆军剩下四千五,一万狼骑剩下八千,左部剩下一万九千,右部是攻寨主力死伤五千人,剩下两万三千人。
细算下来打的这么顺利下都死伤九千五百多人,这多打几仗岂不是要亡国灭种了,冒顿暗暗心惊。
好在还有近两万的俘虏可以补充,下次攻寨可得派这些炮灰先上,这次要不是怕述律哈齐知道温古败了后东逃,他早就带着被俘的温古人攻打述律营地了。
就在冒顿感慨和大军休整时,阿尔斯楞带着哈萨台连夜赶路,终于在清早赶到了领山部。
岭山部没有收到匈奴人攻破述律、温古两部的消息,岭山部首领得知温古部首领哈萨台来访,没有任何意外的打开了寨门迎接。
阿尔斯楞趁机带兵冲进岭山寨,活捉了岭山部首领,控制了整个岭山部。
阿尔斯楞没有盲目的扩大战果,因为岭山部连着的就是格日图的吉哈良部。
倒是岭山部的富裕让阿尔斯楞咋舌,一个七八千人的中小部族,他所缴获的东西一点不比温古部少,东胡南部富裕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