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人像极了笼中的一对斗鸡,者蔑台不愿意见两只老狐狸演戏,遂出口制止了谩骂。
他哼道:“两位首领要是还如此做派,那我匈奴自当如你等所愿,撤兵归家。
好让两位首领放开手脚,实打实战一场,也让我匈奴人看看,贵霜部铁骑的刀锋是否依旧锋利。”
待两人止住撕咬,者蔑台又继续说道:“大单于承诺帮受月氏压迫的乌孙复国,两位都是乌孙曾经的重臣,难道难兜靡和猎骄靡昆莫父子,将乌孙国交给两位,而两位是要亲眼看着乌孙灭亡吗?”
见者蔑台有意充当仲裁,冥泽翎侯很快抓住机会,立刻要求道:“想要罢兵休战,先放还我的家人和部众,我在城内的财产也必须原物奉还。
当年月氏人硬逼我当上乌孙昆莫,我是见难兜靡昆莫绝嗣,为了乌孙的延续才勉强答应。
如今既然猎骄靡王子尚存,有他继任昆莫,我自当退位让贤,但相大禄之职,我将当之。”
见冥泽翎侯无耻的提出条件,摩柯末立马骂道:“妄想!当年难兜靡昆莫的王族就是被你所害,今日你能苟全性命已经是长生天开恩,如今居然还妄想当相大禄,不如先问问我手下的乌孙铁骑是否愿意。”
冥泽翎侯起身喝道:“既然如此!咱们就看谁的刀更快吧。”
摩柯末丝毫不惧,起身硬顶道:“我剑也未尝不利!”
见两人准备罢谈,这与者蔑台对乌孙的规划有所出入,他主动开口劝道:“两位开战,死伤的也尽是乌孙人,乌孙打亡国了,也牵扯不了我匈奴。
但猎骄靡王子受大单于之命,在大阏氏帐下恩养,阏氏视如己出,羊羔儿为还恩跪吃母乳,匈奴母亲又怎么能见乌孙幼儿受难。
况且我匈奴左贤王稽粥更是与猎骄靡约为兄弟,既然是兄弟之邦,乌孙的事就是我匈奴的事。
本王提议两家罢兵,伊吾卢城一分为二,左右半城你们两个自领。
至于相大禄之职,我匈奴为客不便插手,可先将相大禄职位一分为二,各领部族,两位分任左右相大禄,分掌乌孙。
待猎骄靡王子成年,返回乌孙继任昆莫后,其余诸事当乌孙内部自决,两位以为如何?”
冥泽翎侯眼神闪烁,要求道:“日逐大王的提议我没有意见,不过往事已过,我帐下部族尽皆受月氏胁迫,才做出损害国家之事,现在具有悔意,猎骄靡王子继位昆莫后,当不再做追究。”
见冥泽翎侯识趣,者蔑台笑道:“乌孙国事本王不便插手,但猎骄靡昆莫自幼仁爱,当宽容治国,冥泽翎侯所言之事,自然无恙。”
得到承诺的冥泽翎侯立刻跪地向北大拜,哭道:“臣谢昆莫大度。”
眼见冥泽翎侯与者蔑台达成一致,摩柯末心中纵有千般不甘,面对现实也必须低头,不然其两部合兵,自己恐有刀斧之祸。
但将相大禄全部放给冥泽翎侯却不可能,摩柯末争道:“既然都是为了乌孙,我也不好计较,留待昆莫成年后再议吧,不过我当为左相大禄。”
见摩柯末妥协,有着冒顿的承诺在前,摩柯末是大单于帐下旧人,者蔑台也不可能完全不照顾自家单于的脸面。
他正色道:“左相大禄当如是。”
冥泽翎侯也顺势应承道:“臣当领右相大禄。”
者蔑台见分势以成,大笑道:“猎骄靡昆莫得二位良臣,匈奴与乌孙两国必学秦晋结百年之好。”
秦晋之好?摩柯末在咸阳半年自然知其意,但却不以为意,比起秦晋之好,他更愿意学习曾经的越国事。
冥泽翎侯却只是笑着应承,大秦他不陌生,隔着月氏多少倒是听说过些,但这个晋是个啥?
望着面前二蛮神态各异,者蔑台眼中不免有一丝得意。
......
处理完乌孙上层的权利分配,当天夜里者蔑台便纵兵入城,将伊吾卢城中的月氏人尽数抓捕,派人看管在匈奴军营充做人质。
几千月氏人在手,直接决了冥泽翎侯与摩柯末跳墙的机会,至此乌孙跳反,月氏的西部边境开始不稳。
随后者蔑台借着冥泽翎侯与摩柯末在乌孙的影响力,在伊吾卢城召集乌孙各部首领举行部族大会,昭告各部难兜靡昆莫有子猎骄靡。
在部族大会的首肯下,各部首领同意猎骄靡成年后将继任乌孙昆莫,乌孙不在臣服月氏,改为与匈奴结盟,正式反叛月氏。
在者蔑台的建议下,乌孙各部经过商议,派兵断绝了月氏西进西域之路。
者蔑台想借此看看月氏对乌孙此举的反应,月氏通往西域之路,是否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重要。
稳定两国盟约后,者蔑台又向冥泽翎侯询问了关于贵霜部的消息。
冥泽翎侯对者蔑台猜测月氏西迁也存在着疑虑,但他在月氏高层眼中只不过是个傀儡,当昆莫时政令不出伊吾卢城,主业是替月氏人管理乌孙的收税而已,最多算是个税务官,月氏高层的决策他也无从知晓。
事情到了这一步,者蔑台反倒不着急了,如今乌孙重新立国,伊吾卢城就是横亘在月氏西迁喉管上的骨头,要是月氏发兵来攻,西迁之事十有八九。
者蔑台望向东北夜空,大单于此时必定已经掀起国战,自己隔着千里很难将月氏西迁的猜测传给金帐。
者蔑台只好先配合摩柯末与冥泽翎侯两人,将月氏打散的乌孙部落重新聚拢,准备迎接月氏的讨伐,只要能顶住月氏的第一轮攻击,匈奴才算在乌孙站稳了脚跟。
冥水旁的贵霜营地里,大帐内塔塔很快发现了乌孙发生的变故,伊吾卢城里的月氏人里面,从事监视工作的不在少数,如今全无音讯,自然是出事的信号,再派斥候一探,事情便知道的八九分了。
随后城中变天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待传到贵霜营地,月氏贵族们义愤填膺,纷纷怒骂乌孙人反叛,请战声不绝于耳。
此时塔塔正被贵族们请战的声音包围,贵霜的实力自然不是乌孙能比,但通往西域的路上,伊吾卢城就是襟喉,没有谁能比塔塔明白此路对月氏的重要性。
若是城里的乌孙人铁了心充当阻碍,那月氏通往西域的路便也断了。
伊吾卢城可谓是西域门户,一旦被乌孙人关上,月氏的西迁退路简直就是一句空谈。
出兵镇压是对此事最快的解决方式,但塔塔却不敢轻易出兵,因为他压不住贵霜部的骄兵悍将。
贵霜部猛然吸收了大量的部族,结果便是大量的内部权利需要媾和与捋顺,塔塔虽然是月氏王的二王子,还娶了托勒托的女儿,但在贵霜部他却并不能一言九鼎,手下的长老、翕侯、都尉都各有心思,除了首领托勒托,谁都制不住这些骄兵悍将。
塔塔也不是没有做过努力,娶表妹就是他融入贵霜部的第一步,后续培养亲信的事情却不是一蹴而就能成的,虽然不愿,但此时的他真心无力掌控贵霜。
无奈下塔塔去信北山关,请求舅父托勒托回来处理此事。
……
居延泽以北的大漠戈壁中,黄、白两部狼骑的战士们干裂着嘴唇,背负着武器,努力的行走在滚烫的细沙上,滚滚烈日让一行人都脱了一层皮。。
蛇形的骆驼队在沙脊上连成线,有着专业向导和沿途少量水源的补充,前锋大军以顽强毅力穿行在沙漠中。
终于在桑格、乎必察的带领下,松图格日乐、鸿都八失喇率领的黄、白两部狼骑望见了戈壁,此时连零散发黄的刺刺草也分外迷人,众人压下心中的振奋,他们终于成功穿过了大漠。
在戈壁阴凉处扎下营寨,松图格日乐和鸿都八失喇马不停蹄的检查人员,随行的大牲畜损耗数千,算是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士卒伤亡主要在脱水上,缓两天恢复即可,蝎虫的叮咬只是零星发生,种种件件多不胜数,桑格将这些经验一一记下来,为后面的渡漠部队提供经验。
松图格日乐派人扎寨的功夫,鸿都八失喇指挥哨骑将宿营地周围摸了个通透,月氏的居延泽守军并没有发觉。
休息半日,桑格便带着养驼人备好水源、盐巴,赶着驼队重新又钻进了大漠。
此次他和乎必察进行了分工,由桑格继续带人往返大漠,接应大部队过漠,而乎必察则需要安心休息,等待第二批渡漠大军赶到时,继续带领第一批大军南下绕道。
松图格日乐、鸿都八失喇也借着桑格往返大漠的功夫,组织黄、白两部狼骑的战士抓紧时间休养,以应对接下来的苦战。
战士们休息的功夫,松图格日乐、鸿都八失喇两人却不能闲着,分工后,松图格日乐留守宿营地,而鸿都八失喇亲自带着斥候继续向居延泽摸底。
望着不远处居延泽一望无际的水泽,鸿都八失喇张嘴问道:“这是月氏人今日的第几批巡逻队了?”
“将军,第五波了。”
望着月氏巡逻队打马远去的背影,鸿都八失喇叹道:“一个时辰一波,月氏人的警惕性还是有的,就是他们只往水多的地方窜,这戈壁滩却是不见进来。”
“将军,可能是月氏人认为戈壁附近的水源都被巫师投了毒,桑格将军曾经见过月氏人投毒。”
鸿都八失喇点了点头,随后和斥候又钻进了戈壁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