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骑半夜赶到月氏大营三十里处,朝鲁下令让狼骑就地隐蔽暂做休整,辅兵赶紧给战马喂食饮水,将士们也嚼着肉干饮水休息,准备披甲。
朝鲁和海梨猛哥抹黑登上兰山,俯瞰整个月氏营地。
朝鲁用挂在腕上的短马鞭,指着山下灯火辉煌的月氏营地,笑道:“看来我军此战已胜半子,月氏人并无察觉。
月氏大营布防大河南岸,正好将侧翼露给我们,如此天赐良机正该你我为大匈奴建功。”
海梨猛哥握刀颔首,笑道:“大将军所言正是,就让我们的铁骑,给梦中的月氏人,添上些铁马金戈,为大匈奴打开西征的第一阵。
不过我可是听说大将军从大单于那里领了些好东西,我休屠部五千勇士愿为大军先锋,请大将军酌情匀称一点。”
朝鲁先是诧异,随后摇头笑道:“你呀你,还是没有逃过你的眼睛,那批东西可一直在我的卫队手里放着,我都舍不得用,你居然还想占便宜。”
见朝鲁轻易不松口,海梨猛哥笑道:“我与将军打赌,有一计可让月氏大营混乱,让我军轻取之,我以此计,换将军的东西可好。”
朝鲁扶须乐道:“大单于给我这些,自然是给大伙用的,既然猛哥不打自招,不妨说来,若是计成,本将允三成给你。”
海梨猛哥抬手一指月氏大营的东南角,比起大营的其余地方,东南营地只有灯火廖廖,似乎有人日夜不休,传来断断续续的吆喝声。
见朝鲁不解,海梨猛哥解释道:“大将军,月氏营地的东南角,定是俘虏们在挖坑。”
朝鲁蹙眉问道:“挖坑?”
海梨猛哥解释道:“挖坑埋俘。此地本是羌、秦、月氏三国的连接缓冲区,月氏人东进吃了黄河谷地,必定俘虏了大量的羌人和秦人。
月氏人准备和我们大战,为了减少营地内暴乱的风险,定然会解决这批来不及处理的俘虏。
用刀剑耗费武士的体力,磨损刀剑,用弓弩又浪费箭矢,定然是学秦人,令俘虏挖坑,再逼令另一波俘虏埋之,如此循环,最终只需处理最后一批俘虏即可。”
朝鲁面色肃然,试问道:“你的意思是先让这些俘虏闹一闹?”
海梨猛哥指着俘虏营说道:“俘虏营先动,月氏人定然以为只是简单的暴动,不会过多重视,只会派几千兵卒镇压,而我军可速胜此兵,令败兵混杂俘虏冲营,我们再派人恐吓制造营啸,大军一冲,月氏三军齐动。”
望着反映月光的河面,朝鲁肃然道:“也许到那时,大河就是我们最锋利的剑。”
海梨猛哥颔首。
朝鲁问道:“你可有潜伏进营的人选?”
海梨猛哥说道:“我手下有个名叫舒哈勒的千夫长,以前在大秦的长城军团服过役,会关中话,或可一试。”
朝鲁颔首决定道:“既然如此,派舒哈勒带人潜进去,伺机在我大军攻营的时候,制造混乱,助我大军攻灭三部月氏。”
“诺。”
……
舒哈勒得令,迅速召集十几个昔日同僚,连夜摸进了月氏的俘虏营。
月氏俘虏营中,有对爷孙,爷爷两鬓斑白,费力的挥动着锄头,一锄锄挖着土。
年纪十一二的孙子,咬着牙背着箩筐,一筐筐背着土,倒到坑边。
来来回回坑边缓缓堆成土山,跟这对爷孙一样劳作的俘虏有近万余之众。
老爷子刚放下锄头,想擦把汗歇歇,就引来了巡逻月氏监军的皮鞭。
那士卒边挥鞭边骂道:“你们这帮羌狗、秦狗,再敢偷懒,统统埋了了事。”
眼见爷爷被欺负,愣头青般的孙子立刻扔了箩筐冲了过来,妄图跟月氏兵士拼命。
老爷子连忙拉住孙子,用仅学过的月氏话讨了饶,这才堪堪躲过一劫。
待坚守的士卒走了,老爷子才低声埋怨道:“瓜娃子,你还当这是在咱们陇西啊,收敛着些吧。”
孙子执拗道:“爷爷,咱们秦人什么时候被胡狗欺负过,您还不让我去当兵,说不定我就是下一个武安君,到时候我一定坑了这帮胡狗。”
老爷子眼中似有泪,但很快便收敛了起来,大秦都亡了,亡国之人又能在这世间如何漂泊,坑杀胡狗,瓜娃子呦,爷爷现在一锄锄挖的,你一箩筐背的,就是咱们爷俩的命啊。
秦人老爷子名叫李世,陇西人,作为个征战过六国的老卒,年轻时也跟孙子一样羡慕着大将军王翦,但随着秦军东出,他知道了六国对秦人的恨,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邯郸城破后,赵人宁可从城上跳墙自杀,也不愿投降,那一幕幕想起来至今清晰无比。
他还亲自执行过一次坑杀降俘,他脑海里永远记得那些个步骤,和成千上万双失去希望的眼睛。
在陇西老家,李世听说咸阳被烧后心生恐惧,这是六国人报仇来了,再赶上大饥荒,李世觉得是上苍在惩罚大秦,他带着全家逃出陇西,在兰山上采果耕作。
日子没过两天,月氏人的骑兵就打了过来,这帮胡狗抢了东西还不够,还将整村人给屠了,包括他的儿子和儿媳,只留下来自己和孙子小六子上山摘杏,逃过一劫,但也没有逃过当俘虏的命。
在那一刻李世终于明白失去国家的滋味,他在兰山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镜花水月,没有大秦护着,是狼是狗都能朝你呲牙,都能咬住你的脖子吸血,更能埋了你。
望着生闷气的小六子,李世伸出粗糙的大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被小六子埋怨着躲开。
李世看开了,也许这就是咱爷俩的命,埋就埋吧,就当是还大秦的债,跟着大秦一起离开这个乱世也好。
月氏人对俘虏的看管并不严,毕竟连秦人都抓了,天下还有谁能制?月氏人带着一丝高傲。
舒哈勒很快摸进了俘虏营,跟老战友用手势比划两下,这些在秦军受过严苛训练的精锐斥候,瞬间明白了各自需要做的事情。
只见一个挥动锄头的秦人壮汉,愤怒的扔下锄头,大喝道:“兄弟们,这帮胡狗是要埋了咱们,没活够的,跟老子反了!”
说着刚刚抽打李世的月氏兵就被舒哈勒亲手扭断脖子,见舒哈勒动手,其余人也纷纷朝着月氏守兵动手,三两下干净利落的控制了这个百人营地。
舒哈勒大喝道:“兄弟们,咱两条腿的跑不过胡人的马,解救更多的弟兄们,人多力量大!大秦皇帝陛下的勇士们,冲!”
俘虏营顿时杀声震天,或许是秦人念起了陛下,激出了东出的血勇,羌人们也纷纷跟着,裹挟着冲出营地,解救各营俘虏。
李世赶紧拉住满眼冒星星的小六子,别人不知道,但自个秦军出身,能不认识秦军斥候营里的手段吗?
能如此干净利落的料理月氏兵,能是普通的庄稼汉子?
知道大事不好的李世赶紧拉着小六子趁乱往营地外跑,谁知刚出营,就望见了黑压压的匈奴大军,李世望见秦甲,慌乱下误以为是秦军,抱着小六子就嚎啕大哭。
月氏大帐内,耿阿泰被侍卫吵起,一听是俘虏营发生动乱,便狠声道:“本想省下些刀枪箭矢,如今看来这帮俘虏是想速死,本首领就满足他们。
去,调三千甲士,两千弓箭手,一个不留。”
“诺。”
李世遇上的正是匈奴大军的尖兵,为首的是海梨猛哥,此时他正身着朝鲁的私藏宝贝,一千副由秦甲改良过的重甲。
突然冲出来的李世祖孙俩也吓了他一机灵,本以为事情败露,但细听这祖孙俩的关中话,海梨猛哥便明白是误会了了。
不待他多想,俘虏营内飞出一支带着啸声的鸣镝箭,海梨猛哥立刻挥手让人将李世祖孙带下去,吩咐道:“派人告诉大将军,舒哈勒得手了,我先锋营准备进攻。”
说着海梨猛哥跨上战马,带着一千重甲骑兵和五千休屠骑兵,对月氏大营发起了冲锋。
本来抱着轻松解决俘虏,回营补觉的五千月氏兵,刚准备屠杀俘虏,只见迎面飞来一支黑色的长枪,一枪将为首的贵族军官戳死。
随后如雨点般的飞枪袭来,还不等月氏人反应,身着黑甲黑面的匈奴重装骑士迎面而来,三两下就将月氏甲士冲的七零八落。
黑甲骑士乘势抽出马刀,直接开始屠杀后排的月氏弓箭手,短短一刻钟,月氏镇压军溃不成军。
有几个月氏甲士挥戈砍在匈奴人的黑甲上,只留下一道白痕,惊惧属于所有月氏人。
一面倒的屠杀,杀的月氏兵士哭爹喊娘,随着恐惧的蔓延,有了第一个逃跑的月氏兵,就有第二个,随后俘虏营的俘虏裹挟着月氏败兵,将恐惧散播了出去。
月氏败兵退回大营,舒哈勒跟着人群,将匈奴百万大军袭来的消息散播了出去,海里猛哥率领休屠骑兵紧追其后。
朝鲁见海里猛哥得手,率领狼骑迎着拂晓全线出动,狼骑与月氏营地守军大战至日中,攻破月氏数个营寨。
这次的耿阿泰不用再被侍卫叫,而是自己起来,瞪大牛眼喝道:“你说什么?匈奴人打过来了!匈奴人在大河北岸,难道是飞过来的?”
推开侍卫,耿阿泰出帐一看,只见营地南面已经是一片火海,顿时吓的双腿发颤。
这时套着外衣冲出来的凌格奇和图里也冲了过来,连忙问值夜的耿阿泰怎么回事。
一听是匈奴人打过来,两人都面露不可思议,但时间不等人,不待三人缓缓,就见数百月氏兵士慌乱的冲了过来,生怕跑慢了。
凌格奇大喝几声制止不了溃兵,抽剑宰了两个,才勉强止住周围的十几个逃兵,将刀架在脖子上,凌格奇喝道:“说!后军到底发生了什么?”
“首领匈奴人打过来了。”
“他们有天神相助,黑色的骑兵刀枪不入。”
“他们有十几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