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金帐,望着漫天的晚霞,冒顿长呼一口气,此次他成功的得到了一万人的兵权,再加上狼骑军和盟友呼延部,三万骑兵的实力,数量上已经足够和单于庭平分秋色。
成功的背后也印证了赵炎昨夜孤身潜入单于庭的价值。
入夜,冒顿得到了金帐内分割胡堡利益的消息,忽室尔低估了老头曼,除了青葛的右部诸王、丘林氏、兰氏坚定的支持他的主张外。
其余阿矢斯力、呼延铁托、须卜起讫这些有实力的匈奴贵族纷纷站在了头曼一边,同意单于庭直接掌管胡堡城,全面接手秦匈贸易。
忽室尔尽管愤恨,但望着眼前失控的场面,老头曼给年轻的忽室尔狠狠上了一课,你老子永远是你老子。
如今的头曼依旧是匈奴名义上的王,气急的忽室尔仗着单于庭外有兵马呼应,直接出言顶撞头曼。
这无疑是明面上挑战头曼多年积攒起来的权威,现在的头曼宛如吊在悬崖边上,一只脚已然腾空。
忽室尔的顶撞正如临门一推,一旦头曼妥协,他的单于威严将一落千丈,事后贵族们有样学样,纷纷兵压单于庭又该如何?
没有退路的头曼图穷匕见,图图布率领单于庭主力并左谷蠡王部、须卜氏骑兵,迅速扼住了忽室尔的联军,兵压单于庭成了一句笑话。
知道真相的忽室尔祈求般的望向青葛,可惜他的盟友们选择了沉默,不置一词,就差临场倒戈了。
面对眼前的一切,忽室尔年轻的心终究撑不住打击,他像被抽空了全身的气力,失了魂般跌跌撞撞的走出了金帐。
忽室尔挑衅单于威严,大怒的头曼削去了他所有的职位,赏赐的部族被一一收回。
右贤王青葛被削去了一千户以示惩戒,一千户虽然听起来不多,但按一户牧民家出两位骑兵来算,两千骑兵的损失,那怕家大业大的右贤王部同样不好受。
如果这些还都不出冒顿所料的话,那赵炎带来的单于庭三万主力骑兵,事先早已枕戈待旦的消息时,冒顿不禁后背一凉。
老单于还没有昏聩到被一击而倒的地步,喜忧参半。
单于庭独吞胡堡,自身实力大增的情况下,必定恶了众多部族,反而让反抗单于庭的潜在部族多了起来。
想到此处冒顿心中还算有些安慰,最起码割肉胡堡,同样换来了当下最重要的兵权不是。
夜长梦多,为了防止老单于的临时变卦,下了下狠心的冒顿将案前木碗中绿色汤药一饮而尽,随后便昏了过去。
当天夜里,刚收下胡堡的头曼兴奋不已,源源不断的贸易物资定会加强单于庭的实力,而且管控草原上的商旅,便能将各部牢牢控制在手中。
强如呼延部都乖乖拜倒在了自己脚下,更遑论其余人呢,想到此处的头曼一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的雄心壮志下。
心情大好,头曼夜宿小阏氏粉帐,不料刚躺下没多久,便被侍卫长须卜那苏摩叫醒,来报说冒顿王子今夜被不明人士投毒,现正昏迷不醒。
头曼闻言一惊,第一时间忽室尔出现在脑海中,不过细思下头曼便否决了。
哲塔午台亲自培养出来的人不会如此不堪,出了金帐中这档子事,要是连这点事都想不到,那他就得再找一个王子来对付冒顿了。
话说回来,此时冒顿在单于庭出事,对头曼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在这个敏感时期,若是冒顿死在单于庭,一个谋害的帽子头曼就甩不掉。
“巫医怎么说?”
“巫医摸不准大王子时好时坏的病情,只说不容乐观,请大单于早作准备。”
“废物!这样…”
细问下,头曼觉得冒顿身中剧毒,若留下不论生死,单于庭终究难逃干系,眼睛一转便下令让冒顿一行人连夜离开单于庭。
在漆黑的夜色下,细长的火把长龙缓慢的行进在草原上,除了呼啸的风便只有老牛反刍咀嚼的声音。
牛车慢慢悠悠的走着,丝毫不为时间的流逝而增加迈步子的速度。
车上躺着的冒顿眯着眼问道:“后面跟着的人,都回去了吗?”
靠在车窗上假寐的赵炎回话道:“跟了十几里地,耐心没了,都回去了。”
冒顿长呼一口气,一股脑坐了起来,被人赶出来虽然在计划里,但实际发生后心中却不是个滋味。
烦躁的冒顿对着车窗外的帖木尔吩咐道:“加快行进速度。”
“诺。”
说着便听见皮鞭的抽打声和骑兵们的吆喝骤起,队伍行进的速度加快了起来。
半眯着眼的赵炎继续说道:“李兄昏迷期间,炎派阿古达木将军留在单于庭,收拢大单于交付的一万骑兵,一旦这些部族到齐便开拔至漠北草原,一切所需皆有胡堡调拨。”
冒顿点头,叹道:“既然脸面已经撕破,胡堡城一切能拿走的东西我们也没必要客气。
让令狐苟务必将能带走的东西全部带走,尤其是工匠,漠北,咱们是真的一无所有。”
短暂的聊了聊,知道冒顿兴致不高,赵炎打住了话题。
十日后,经过一番收拾,胡堡城内已经空出了大把地方,本就是跟着冒顿来这里谋生活的牧民,又一次将家当装上了牛车。
虽然不舍胡堡的安定和聚居区的稳定,但天生流淌着草原鲜血的牧民们还是兴高采烈的赶着羊群、牛群、马群、骑着骏马,腰间插着捎鞭。
女人们赶着自家的牛车,牵着孩童,踩着初春的嫩草,宛如候鸟般向着北方迁徙转营。
身后胡堡的影子一点点缩小、模糊,直至不见。
四海为家的牧民们,故地的离去多多少少情绪上有些低沉,故土难离,深印在华夏土地上每个人的血脉中。
冒顿骑着赤骥,抚摸着怀里小阿兰的脑袋,矗立在草丘上望着这一切。
为了不使单于庭过度的强大,冒顿还按大秦的征西将军的身份上书咸阳,告知大秦国府自己的北上缘由。
也不知道自己的上书会放在始皇帝的案上吗,毕竟在如今的大秦看来,一切的斗争都在为储君之位让路,南望大秦,冒顿久久无语.....
知道自己现在还在与时间赛跑,冒顿同样马虎不得,留下令狐苟和柯石列带领部族缓缓游牧北上,他则带着狼骑军众人,带着少量的补给直奔漠北。
来到漠北草原的冒顿先去了呼延部拜访铁托,铁托早已为冒顿扎好营地,营地与呼延部大营一山之隔,傍水而建。
狼骑军的露面将呼延部贵族心中最后的疑虑打消殆尽,没有人会怀疑训练已久,装备精良的狼骑军战力。
就连铁托也不免羡慕,如此铁军,呼延部怕是得有三万骑兵才能与其平分秋色。
出乎冒顿意料的是仅仅一周后,单于庭答应的一万部族骑兵居然在阿古达木的带领下,同样汇聚到了自己的漠北营地。
阿古达木和冒顿做出了一样的选择,先将军队开过来,部族人口则还在半途游牧北上。
望着一身疲惫赶来的阿古达木,冒顿上前为他拍去了肩上的灰尘。
阿古达木身后的一万骑兵,纷纷用好奇的眼光望着他们的新主人,享誉草原的冒顿王子。
衣衫褴褛的叫花子军队近在眼前,冒顿眼中却是满满的热切。
他知道这些骑兵大多都是各个部族用来充数的奴隶,不过要说其中没有各部穿插进来的探子,怕是谁都不信。
安排朝鲁和帖木尔将这一万奴隶军新起一营,大量的人涌进,营地必定会引发一系列麻烦。
冒顿严令他们清洁卫生,防止疾病的传播,如今生病就连冒顿都只有等死的份。
匆忙下时间过的很快,待全军吃过晚饭,阿古达木,朝鲁等人才匆匆赶到冒顿的大帐。
大帐内的冒顿和赵炎正下着围子,进来的朝鲁等人,自有胡笙和乌芸为他们端上温暖的羊奶。
让他们歇息片刻,冒顿才走到榻前,问道:“如今我们有两万人马,加上呼延部的一万人,便有三万。
但除了狼骑军外,其余两万人都是拼凑出来的部族骑兵,战力不强。
呼延部的一万人我们不好插手,阿古达木带来的一万人虽然成分颇杂,但我们不能放弃,训练必须尽早开始了。”
阿古达木皱眉接声道:“大王子说的不错,单于庭这次带来的一万人,多是各部奴隶,路上有好些人想逃,被狼骑追回了不少。
其中有些人定是各部的探子,煽动了不少人对抗我们,杀了些,但效果不好。”
朝鲁闻言建议道:“既然他们联系,煽动,那我门便将这一万人打散,分派到狼骑军,以狼骑军为骨干,阿古达木带来的奴隶为血肉,新建狼骑军。”
朝鲁的想法很大胆,狼骑军都是忠于冒顿的骑兵,以这些人来分化新军倒是能起到作用,不过对现在的狼骑军来说,冲进去这么多新人,战斗力必定会下降。
思来想去,冒顿只愿意拿出一千狼骑军出来,一名狼骑军骑兵带十名新军奴隶,一旦有什么变动,其余九千狼骑军依旧战力碾压。
心中新旧有别,但冒顿却提到了要对这些新军一视同仁。
匈奴各部历来阶级分明,欺辱、鞭挞、杀人者过多,所以冒顿决定重申军纪。
后续军队的训练冒顿却犯了难,匈奴各部,自孩童时便熟悉骑射,马背上生,马背上长,马背上死。
弓弦声响,苍鹰折翅,猛虎毙命,匈奴人娴熟的马术让匈奴军队往往可以奔袭百里,来去无影。
恶劣的生存气候造就他们悍不畏死,与天斗,与人斗,每个匈奴人打小便练就了一身的杀人技能,这减少了单兵训练的时间。
再辅以肉食、奶酪、粮食造就了匈奴人强壮的身体,就单纯的单兵能力,匈奴骑兵就算对上装备精良的大秦骑兵同样平分秋色。
不过拥有大量骑兵的匈奴人终究大败在了蒙恬手中。
望向赵炎,冒顿问道:“赵兄对军队的训练可有建议?”
显然冒顿将打击各部将领的烫手山芋交给了赵炎。
赵炎会意,起身说道:“就单兵骑兵而言,匈奴骑兵以一敌三名赵国骑兵不在话下,可惜却连败在武灵王和李牧手中。
对上精锐秦骑一对一自然也是不差,可惜却又败在蒙恬手上,何故?”
这褒贬间,在座的匈奴诸将纷纷怒目圆睁,赵炎的问引起的骚动被冒顿用眼神压住,能掀开匈奴人的伤疤,赵炎必定看到了本质。
果然赵炎又接言道:“匈奴骑兵冲锋卷地而来,铺天盖地,宛如巨浪澎湃狂涌,披荆斩棘,一往无前,谓之一鼓作气。
对付一般小部弱国,席卷而过自然不在话下,不过,其势一旦被阻,则必败。
秦军、赵军无不是用悍卒战车结阵,迟滞匈奴骑兵的兵锋。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匈奴骑兵一旦受阻便四散而逃,难以聚拢,毫无军纪,一败涂地不过如是。”
本来气愤的阿古达木、朝鲁、帖木尔此时都沉默了下来,赵炎所说尽是实情。
匈奴人打仗向来如此,南下的匈奴人次次被打回来,都是因为以前的赵军,现在的秦军都用装备精良的悍卒军阵挡住了匈奴人的冲锋。
一旦冲不开步兵方阵,秦赵两军两翼的精锐骑兵便迅速包抄,匈奴人轻则被千里追杀,重则全军覆没,尽数投降。
望着默言的众人,赵炎继续说道:“不管是赵军,还是现在的秦军,无一不是经过严苛训练,将军们的行军布阵,进攻退守,无一不是藏有深意。
想要胜必定先要练,一万狼骑,一万新军,只要能练出一万五千精兵则大事可成。”
冒顿知道赵炎的精兵之法,但想一下子让手底下人接受就有些难了。
草原上地广人稀,匈奴人的固定思维便是以人口多少来衡量一切,军队同样如此,军队的多寡在一定程度上是影响胜负的关键。
败与秦赵的匈奴人同样输在了武器装备上,一个是大量使用骨制武器,单纯靠缴获的匈奴,而另一个是青铜武器巅峰的大秦,想想都不在一个等量级上。
况且还有昏招迭出,目光短浅的匈奴贵族,远不如咸阳完善政治体制下的精锐,所以说匈奴人败的不冤。
望着底下的将军们,冒顿说道:“既然赵兄已经找出了症结,冒顿便不在多言,各部千夫长以上每日除了日常的训练外,都必须来这里听赵炎先生讲课,兵法难解,那么就多听听中原兵法大家流传在民间的故事。”
“诺。”